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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00:21 作者: 許乘月
    這個突然冒出的孫女很得顯隆帝聖心,連帶看著雲烈夫婦的目光都慈愛許多。

    而那個從來不按套路來的昭王雲烈,面對言官咄咄逼人的質詢,只是甩出一個嘲諷的白眼,淡淡挑眉道,「你家抱著孩子謀逆啊?」

    就這樣將這一輪的圍攻徹底消弭於無形。

    跟著,又有人站出來道,「即便昭王殿下只是出於孺慕之情想帶孩子回來見見陛下,可昭王妃的想法卻未必同樣單純。」

    顯隆帝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哦?」

    「畢竟,昭王妃當初嫁入昭王府的目的,實在不能稱作心思端正。既初心不純,其行自不能言正。有人證願當面舉,昭王妃最初接近昭王府的目的,就是想讓羅家的商隊穿過臨川軍陣防區,以便順利出貨維繫北線商道!」

    第83章

    此言一出,顯隆帝眉峰微攏,看不出深淺的目光平靜地掃向羅翠微。

    羅翠微從容站出來,向顯隆帝執禮後,轉而噙笑望向出言者,「我只問一句,羅家的商隊,最後走臨川了嗎?」

    她一點也沒有被當眾揭穿的驚慌無措,這大大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之前準備的許多後續說辭,包括準備好的人證黃靜茹,在這句簡單卻直指核心的問句之下,已再無用武之地了。

    答案當然是沒有。

    非但沒有,羅家還徹底讓出了北線商路,可以說是與臨川半點瓜葛也無。

    「一眾朝廷肱骨,卻偏聽偏信這種誅心之論,實在可笑至極。」

    羅翠微笑諷一句後,徐徐對上顯隆帝的目光,正色執禮,「父皇可命人查證,昭王府府庫中所有錢財盡皆取之正道,與羅家沒多大瓜葛;即便我無法自證當初接近昭王府有無不軌企圖,但臨川防區從無商隊經過,這是事實。」

    「若誰有異議,可提請兵部追查,」雲烈冷笑,環顧四下,「若查無失證,誰舉,誰擔責。」

    顯隆帝頷,接著又帶了隱隱斥責之意環顧四下,「誰還有話說?」

    站在最前頭的雲煥腦中已一片空白,自然無話可說。

    這些年來,他花了太多心思打壓雲烈,可所有事到了雲烈身上,全都像鐵拳捶上棉花團。

    看起來最容易捏死的雲烈,在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打壓下,不但沒有被徹底碾死,反而一天天羽翼漸豐。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既眾卿無話,」雲烈唇角勾起冷冷笑意,抬眸對顯隆帝道,「兒臣可有話要說了。」

    「兒臣此次無詔擅自回京,乃是事急從權,」雲烈取出那張寫滿北狄文的小小信紙,交到內侍手中,「上個月臨川防區截下一隻前往北狄的信鴿,請父皇傳九議令前來驗譯其中內容。」

    就在雲烈拿出那張紙時,雲煥已面色慘白,眼瞳收緊。

    ****

    那日的朝堂議事原本有不少人摩拳擦掌要圍攻昭王府,最後卻在雲烈呈上一張寫滿北狄文的小小信紙後,徹底引爆「京中有人裡通外敵」的軒然大波。

    在這種石破天驚的大罪面前,「昭王夫婦無詔回京」、「昭王妃最初接近昭王府是否有不良居心」這些事,簡直不值一提。

    待九議令將那信紙上明晃晃通敵的內容逐字譯出後,顯隆帝的臉色已不能用震怒來形容。

    他當即令皇城司指揮使高瑜,及黑甲內衛副統領趙緹共同徹查此信的來源。

    那信紙本就是高瑜截下後,奉桓榮公主雲汐之命暗中交給羅家轉至臨川的,他自然比誰都更清楚那信的來源。

    於是,在高瑜各種不動聲色的掌控與引導下,他與趙緹從信紙的紙張、墨跡、筆跡多管齊下,最終通過墨跡中少量的星砂細粉,「推斷」出此信所用的墨錠為少府專供皇室的「星砂墨」,以此將信的來源鎖定在公侯以上之家。

    兩日後,又通過筆跡對比,成功從安王府揪出一名文書吏、兩名幕僚。

    在各方勢力的推波助瀾之下,短短几日,此事就已鬧到街知巷聞;那文書吏及兩名幕僚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無須嚴刑拷問便一一招供。

    八月十三,顯隆帝召恭王雲熾、桓榮公主雲汐並專管皇族宗親事務的宗正寺卿合議後,論定人證物證俱可採信,安王雲煥通敵之事就此坐實。

    ****

    前後不過十日,京中便如經歷了一場疾風驟雨的滌盪。

    顯赫多年的安王府被抄家封宅,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

    曾經備受陛下寵愛的安王被削爵,交由恭王雲熾圈禁監管,宗正寺接陛下諭令,將雲煥自玉牒除名。

    八月十七,雲烈與羅翠微前往恭王府,去向已被削爵圈禁的雲煥「辭行」。

    為避免暴戾的場面,羅翠微主動從雲烈手中接過圓子,在恭王妃的陪同下逛去了恭王府中殿花園,讓雲烈獨自進那間守衛森嚴的小屋去見雲煥。

    此時的雲煥一身粗布長衫,形容凌亂,神情落拓,再不復往昔那般風神毓秀。

    看清來者後,雲煥目中含恨,咬牙獰笑,「怎麼,來探望手下敗將?來問我為何獨獨咬著你不放?死心吧雲烈,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

    雲烈哼笑一聲,將手指掰得咔咔作響,「你想多了,只是來了結一點私仇。你私自卜算我家微微的命盤,還遞消息給北狄人,打算置她於死地,這筆帳,我記了快一年了。」

    「父皇……不,陛下諭令只是將我圈禁,」雲煥神色轉為驚恐,連退數步,後背死死貼到牆上,「你不能動我!雲熾呢?雲熾怎麼敢讓你動我!雲烈我告訴你……」

    雲烈懶得與他廢話,毫不客氣地上前揮拳。

    可憐雲煥常年養尊處優,豈是雲烈的對手,那拳風一下,他根本無處可躲。

    重拳之下,有牙齒脫落的聲音,有肋骨斷裂的聲音……

    其聲淒切,其形慘烈。

    待到雲煥鼻青臉腫地屈身蜷縮在地,雲烈才無趣地「呿」了一聲,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

    「廢物唧唧的。成天淨顧著瞎算計,也不說好好練練拳腳身法。」

    雲烈一臉嫌棄地蹲下,拍了拍他因遽痛而皺成一團的臉,「你這兩日獨自面壁下來,想明白自己為何會倒得這麼快了嗎?」

    雲煥閉了閉眼,緩過五臟六腑幾近破裂的痛意,笑得古怪,「你不是一向自持風骨清高、不屑結黨,如今竟也學會……與他們兩個聯手來,圍剿我了?」

    在暗無天日的幽閉中,他無事可做,自是將所有事全部在腦中倒推了一遍。

    之前所有忽視的蛛絲馬跡終於被串聯起來。

    皇城司指揮使高瑜是賀國公府五公子,而賀國公府是站在雲汐那一邊的。

    高瑜截下安王府給北狄的飛鴿傳書後,不直接上呈顯隆帝,卻在雲汐的授意下通過隱秘手段交到雲烈手中,再由雲烈帶回京城,當眾聲稱是在邊境上截下來的。

    這就是雲汐的狠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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