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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00:21 作者: 許乘月
    算一算,自打新年後到如今,他已有五六個月沒收到過京中賀國公府的任何來信了。

    「沒有信,只帶了這蠟封,」雲烈揮揮手,「拿回去睹物思鄉吧。」

    高展皺眉想了片刻,恨恨嘀咕道,「像我五哥做得出來的事,除了他沒誰這麼閒得慌。」

    卻很珍重地將那蠟封收進了腰間荷囊。

    如今的高展再不是當初那個閒散小公子,謝過雲烈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等他走後,羅翠微才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信是高瑜給的?」

    高展的五哥是皇城司指揮使高瑜,雲烈與高瑜雖算不上有什麼交情,但總歸還是認識的。

    「那種玉色蠟封造價不菲,市面上不多見,尋常人買來也多為收藏,不會當真捨得用來封信函,」雲烈解釋道,「我依稀記得,仿佛高瑜有個習慣,每次封好信函後,都會用扳指邊沿在蠟封上劃一個小叉。」

    也是不太確定,才將高展喚來再確認的。

    ****

    羅翠微緩緩坐到雲烈腿上,不停地以手指按揉著額角,「你的意思是,高瑜攔下了一隻信鴿,現京中有人以北狄文朝外傳訊;可他沒有將信呈交陛下,卻偷偷將它送到我家,讓我家人轉來臨川?」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若我沒料錯,這信該是雲煥那邊的手筆。」雲烈冷冷吐了一口氣,抬眼見她愁得揪起眉,便伸手替下她,力道適宜地替她按著額穴。

    「賀國公府是站在雲汐那頭的。高瑜拿到雲煥的把柄,卻將這燙手山芋甩到臨川來,顯然是我皇妹要送我個人情,也順便借我的手幹掉雲煥,呵。」

    羅翠微想了想,又問,「那唐家又是怎麼回事?黃家又是怎麼回事?哎我腦子怎麼這麼亂呢。」

    乍然許多事攪和亂麻,又牽涉了通敵與儲位之爭,羅翠微從前還未遇過水這麼深的局面,一時不知該從何捋起。

    倒是雲烈對這種事早習以為常,便耐心為她解惑,「當初的春獵名單,我主張用羅家替下黃家時,是雲煥站出來和我槓的,想來唐家本是雲煥的人。」

    「若羅翠貞的唐姓同窗就是出自那個唐家,那就是說,黃靜茹他們家擠掉唐家,成為了雲煥的爪牙?」羅翠微問。

    「應當不至於擠掉,畢竟雲煥手中的籌碼本來就少,唐家與黃家都能為他提供金源,若無意外他不會徹底將唐家丟掉,」雲烈哼了哼,「小妹那位同窗抱怨的,大約是黃家奪取了雲煥原本對唐家的重視。」

    「黃靜茹手中有你什麼把柄?」雲烈手上一頓,認真地問。

    羅翠微想了想,「若真要說什麼把柄,大約就是她猜到,當初我想找你借道臨川,讓羅家的商隊從過防區走貨。」

    新年之後,黃靜茹不再公開露面。

    安王府私下頻繁與言官御史走動。

    京中再無人與信能順利走官道直達臨川。

    給北狄的飛鴿傳書。

    這些事串在一起,甚至都不必等到傅謙來認那張紙上的北狄文,都能約莫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羅翠微怒而拍腿,順手恨恨掐了一把,「雲煥這是要瘋啊!」

    「他一直都是瘋的,」雲烈吃痛蹙眉,「這位姑娘,即便不是你的腿,也請你也別掐這麼狠。」

    羅翠微回頭本想瞪他,卻忍不住直笑。

    「抱怨得跟撒嬌似的,想膩死誰啊。」

    ****

    雖已對事情大概有譜,雲烈還是謹慎地召來傅謙,請他辨認那些北狄文。

    傅謙仔細一目十行將那些密密麻麻的被地問看完後,神色震驚。

    「有人向北狄人通風報信,說咱們正在籌備向北狄開戰。」

    且此人還在信中向北狄人諫言,說與其坐等挨打,不如先攻臨川一個出其不意。

    「事已至此,那就看誰先打成這個攻其不備了。」雲烈黑眸灼灼,如霜刃亮了鋒芒。

    耐心等了這麼久,雲煥可算將自己的脖子伸出來待宰了。

    那就如他所願,就此將於公於私的仇怨一併清算。

    羅翠微看著雲烈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意思是,咱們要回京一趟?」

    她明白,雲烈不是個冒失躁進的人,他會這麼說,定是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經過這一年多下來,他們兩人已有了足夠的默契,從不在對方擅長的領域內指手畫腳。

    「小圓子也該回京去認認門了。」雲烈伸了個懶腰,緩緩站起身來,眸中淺笑鎮定。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氣勢,任誰看一眼都會相信,只要他站在那裡,就護得下身後的整個天地。

    盛夏的夕陽在他周身勾勒出金邊,此刻他手無刀兵,卻像身後站著千軍萬馬。

    羅翠微輕輕頷,笑眼中有無數的小星星爭先恐後迸出來,噼里啪啦灑了一地。

    這就是那個曾在邊境烽煙上扛鼎中軍「雲」字旗的人。

    這就是她心愛的好兒郎。

    第82章

    八月初五的清晨,朝陽才露了大半,燥熱暑氣便漸趨蒸騰。

    這樣的天氣本就易使人煩躁,而大清早就接連得到壞消息的安王殿下,火氣旺得快要點了整座安王府。

    「一群廢物!」

    雲煥掀翻窗下的長條花幾,俊美的面龐因怒意太盛而有些猙獰。

    他回身瞪向書房中瑟瑟抖的屬下們,怒沖沖指著其中一人質問,「不是說給北狄人的信已順利遞出嗎?為何臨川軍與北狄人至今還沒有打起來?!」

    被質問的人縮著肩膀,垂下臉,訥訥低應,「年後就……就已放出飛鴿,前後至少放了三隻,按理說,消息應當是到了。」

    「給本王解釋解釋,什麼叫應當?!」雲煥順手抓過一隻小香爐向那人砸去。

    銅製小香爐上有「仙人承露」的浮雕紋樣,「仙人」支起的雙手正好戳中那人的額角,很快就有了腫淤的印記。

    那人沒敢呼痛,也不敢動彈,只是恭敬又應道,「請殿下寬心,這幾個月來京中並無異常,據此可推斷消息確是送出去了。只不知北狄那邊……為何收到消息卻不為所動。」

    北狄人不動手,誰也沒法子按頭讓人家出兵啊。

    ****

    讓臨川軍在無聖諭允準的情況下主動出兵攻打北狄,這是雲煥計劃幹掉雲烈的第一步。

    因顯隆帝不願在史書上留下「窮兵黷武」的名聲,這些年來對臨川軍及沅城水師暗中被打壓之事便佯裝一無所知。

    說穿了,他就是不想讓雲烈或雲沛有足以主動出兵的實力,只讓他們能保持守勢就足夠了。

    雲煥是早早看透這一點,心知只要臨川主動挑起與北狄的爭端,京中再有人煽動言官御史上奏彈劾,無論臨川與北狄之戰是成是敗、原因為何,雲烈都將不得翻身。

    為了激得雲烈主動出兵,雲煥這些年沒少對臨川軍動手腳。

    可偏偏雲烈出人意料地沉得住氣,多年來臨川軍打的全是防禦戰,從無好大喜功、趁勝追擊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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