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風吹葉動

    杜若看書的時候極認真，沒有外界打擾，他可以一坐就是一整天，連飯食也可以不用，真真是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余芳菲不知道杜若這個習慣，但他身邊的書童卻是知道主子的性子的。想著主子寄人籬下，這來的又是住家身嬌肉貴的嫡小姐，若萬一得罪了，只怕主子今後的日子不好過，自己的日子也同樣好不到那裡去。

    想通這點，書童就不敢怠慢了，假意給主子添茶，方垂下頭，就低聲提醒主子：「公子，余府的孫小姐來了。」

    見杜若沒反應，書童又低聲道：「余小姐來了！」

    聽到這幾個字杜若才有些反應，轉頭問：「你說誰來了？」

    書童一聽主子的注意力轉出來了，心中大大戶呼了一口氣，心想謝天謝地您總算聽進去了。忙又說到：「跟公子一同進學的余家小姐來了，正在院子裡等著呢！」

    杜若一聽，有點愣神，復又問了一遍：「瑾兒妹妹來了？」

    「是啊，公子，余家小姐在院子裡呢，來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杜若一聽，有些生氣的用書拍了拍書童的頭，埋怨道：「你怎不早說？」

    余芳菲坐的位置離杜若不遠，見他不在看書，就猜到是書童把他打斷了，就站起身來，朝著杜若喊道：「杜若哥哥，你別怪他，是我故意讓他不准打擾你的。」

    杜若連手裡的書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迎了出去：「瑾兒妹妹——」

    余芳菲淺淺笑了笑，睫毛彎彎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知你搬了過來，就想著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缺少的，好回去告訴娘親，讓她幫你置辦。不過來的時間不巧，打擾你看書了。」

    杜若搖搖頭：「這書已經是看過的，我不過再溫習一遍。」

    余芳菲垂眼看了看他手上的說，是一本經書，她對這些沒興趣。所以開口：「杜若哥哥讀書如此用功，將來必定能得皇上的重用，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瑾兒妹妹說笑了。」杜若面上沉靜的回答，心底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更加用功的讀書，將來出人頭地。

    余芳菲卻沒笑，而是一臉認真的說：「瑾兒沒有說笑，杜若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杜若看著余芳菲，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小姑娘，是太傅大人唯一的嫡孫女，受盡榮寵，卻不驕不躁，溫和有禮，謙恭隨和。

    即使對自己這樣一個深受排擠，寄人籬下的學子也是如此，若不是知曉她平素的生活，他真的很難將面前的人和她的身份聯繫起來。

    余芳菲見杜若沒有回話，反應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於是趕緊岔開話題，招手叫來身邊的丫鬟竹梅，說：「祖母今天給我送了幾樣吃食過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麼多，就想著你剛住進來，我也沒有什麼可送你的，就帶了一些過來，你吃吃看，我嘗著覺得味道不錯。」

    余芳菲說完，竹梅就走上前把一個花梨木做的八寶食盒呈了上來。杜若身邊的書童趕緊伸手接過來。

    余家小姐送的食物，那味道不用說保證不會差，而且她既然評價說不錯，那就是非常美味了。這樣的美食要是不趕緊接過來，就怕到時候就吃不到第二次了。

    杜若明白余芳菲這是說的謙虛的話，她送出手的東西怎麼會有差的，這些食物只怕味道不止是不錯，簡直就可以形容成垂涎欲滴回味無窮了。

    「多謝瑾兒妹妹了！」

    「杜若哥哥不必客氣，既然東西已經送來了，你就趁熱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人已經看過了，東西也已經送到了，余芳菲就想現在自己可以回去了，只不過她還未轉身，杜若卻叫住她。

    「瑾兒妹妹請留步！」

    余芳菲狐疑，疑惑的問：「還有什麼事嗎？」

    「瑾兒妹妹請稍等片刻。」

    說完，杜若就轉身快步走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就手捧著幾本書從房裡走了出來。

    余芳菲盯著他手裡的書，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杜若看了看手裡的書，對余芳菲說：「我知道瑾兒妹妹素來喜歡山水遊記和人物傳記，正巧出府書房裡有幾本，若你不嫌棄，這幾本書就送瑾兒妹妹看看。」

    余芳菲沒想到杜若還能看出來自己喜歡這些書，不過想到他平日裡又是那般認真的一個人也覺得很正常，杜若看著像書呆子，可是性子沉穩，心細如髮，觀察事物認真，自己不愛讀正書那點小心思他肯定早就發現了。

    手裡這些書，應該也是早就準備好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給自己，今天是看在自己給他送食物的事情上就順理成章把書給自己的吧！

    余芳菲低著頭，粗略的翻了幾頁，都是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於是眼睛笑的更彎了，就像兩彎新月，明亮清新。

    「那瑾兒就謝謝杜若哥哥了。」

    風吹葉動，沙沙的樹葉聲響，伴著女童清脆動聽的聲調，傳到杜若的耳朵里，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封閉的心口。

    幾日來為了收集眼前這幾本書籍所受的疲累，在這一刻都隨著風吹而煙消雲散。心靈似乎又受到一次洗滌，變得輕鬆而愜意。

    「瑾兒妹妹如果喜歡，下次我再多帶幾本過來。」杜若見余芳菲喜歡，心中高興，就想著再給她多收集一些。

    余芳菲也沒客氣，直接就點頭答應了下來：「嗯，那我就先謝謝杜若哥哥了。」

    杜若更加高興，平日裡連多餘的一個字都不捨得說的人今天居然破天荒主動要求幫忙，臨了見余芳菲要離開，居然開口挽留起來。

    「瑾兒妹妹來這麼久，連茶都沒喝一口，不如喝杯茶再離開吧？」

    望著這個和平日裡大不一樣的杜若，余芳菲抿嘴笑的更彎，才說：「喝茶就不用了，杜若哥哥，一會兒我還得去見祖父。下次吧，下次我來你只要給我準備好書和白開水就成了，我一個小孩子也喝不來茶的。」

    聽見余芳菲的拒絕，杜若有些悻悻然，可人家要見的人是自己的祖父，難道自己還能阻止不成？

    杜若一路陪同餘芳菲，把她送出了澄園，又目送著她離開，直到余芳菲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不見了蹤跡，杜若才猶不甘心的慢慢移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剛才看書的窗下，望著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杜若卻一點都看不進去了。他不明白明明剛才還看得好好的，怎麼現在就看不下去了，心裡還有一種失落的感覺，明明自己的心思最為沉靜不會輕易波動，此刻卻為何會這樣患得患失呢？

    身邊的書童見主子拿起書卻一頁都沒有翻動，以為他是在等自己把剛才余芳菲送來的食盒拿上來，遂急忙去桌子上把食盒提到杜若的面前，殷勤的詢問。

    「公子，現在就要用一些膳食嗎？」

    杜若茫然的轉過頭，望著那上面滿工雕刻的龍鳳呈祥圖案，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只是一瞬，他就靜下心來。

    看著書童硯台一樣一樣從食盒裡取出吃食，只覺胃口大開，食慾大動。

    可憐的硯台，望著那滿桌的美味佳肴口水直咽，原本想著主子的胃口，好歹他還能留點，可是眼下的光景，他恐怕是連口湯都喝不上了。

    余家小姐拜託您下次別再送這麼美味的食物給主子了，害得他只能看不能吃，乾巴巴陪在旁邊受這心痛胃痛之苦。

    杜若的胃口大好，把余芳菲帶來的幾樣食物全都吃的一乾二淨還覺得意猶未盡，卻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惹人怒，不過他到不在乎了。

    心中有了主意，奮鬥有了目標，漫捲詩書喜欲狂，心情大好的他又開始看起書來。

    話說余芳菲從杜若的澄園離開，一邊吩咐竹梅把杜若給她的書拿回住處，一邊又自己朝祖父的院子走去。

    為了方便平時接見賓客和友人，太傅余堯大多數的時間都是住在外院的書房。

    平日裡有事余堯多數時候都是讓余芳菲去的祖母住的惠善堂，或者是在知學苑。這外院的書房余芳菲卻還從沒有去過。

    穿過曲折的走廊，繞過花園，出了月洞門就是外院了。余芳菲慢慢的走著，心裡計算著祖父讓自己去書房問話，這樣鄭重其事，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可她一個小奶娃，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的？難道是相親？余芳菲搖搖頭，自己現在才三四歲的年紀，以祖父對自己的看重，斷然不會這麼早就給自己提起親事的事情？

    或者是因為大哥三哥犯了什麼錯，在外面調皮想要自己幫忙說情？也不對，那樣的事情還不至於要在書房這麼重要的場合說。

    那到底是什麼呢？余芳菲使勁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眼見著祖父的書房就在前面，她咬咬牙。

    心想，算了，想不出來就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就不信，自己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閻王殿都敢大鬧，還應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