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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6:42 作者: 春溫一笑
    到了紀姨娘實在耐不住冷,令他去當手鐲,「可憐,這手鐲我帶了這些年,若不是出於無奈,實是捨不得。」誰知當鋪最是欺落魄之人,見任碩遮遮掩掩進了當鋪,便知道這是不通世務的雛兒,竟只當了區區五十兩銀子。任碩做慣大少爺的人,哪肯跟人爭多論少,五十兩便五十兩。

    其實五十兩銀子很不少了,京城普通人家,五十兩銀子夠過一年的,但在享受慣了的紀姨娘眼中,竟跟不是銀錢一般。差人買了細碳,買了吃食,少不了再買些胭脂水粉,很快便花用完了。

    任碩略提一句「該省儉些」,紀姨娘便笑他沒見過世面,「福寧公主是離不開你父親的,你只管等著,咱們很快會回公主府過好日子,到時讓那些不開眼的,一個個悔青了腸子。」

    紀姨娘這是經驗之談。她是任渥星最早的妾室之一,親眼目睹了任渥星和福寧公主這些年來,總是福寧公主忍讓再忍讓,任渥星囂張再囂張;她便認定了,福寧雖貴為公主,卻不足為慮,只要哄好了任渥星,便一好百好。

    這些年來也確是如此。紀姨娘只要在任渥星跟前柔媚順從,便能輕輕鬆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衣服、首飾、銀錢,好吃好穿都是福寧公主給。任渥星這個男人,以從妻子那裡榨取財物、尊嚴,再轉手賜給妾室、庶子庶女,得到她們的感激,為自己極大的光榮。

    「公主捨不得父親?真是這樣麼?」任碩心中嘀咕,若真是這樣便是太好了,可惜,未必。這回任渥星搬出公主府,固然是有太后口諭,卻也因為福寧公主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否則,若是福寧公主執意不許,奉太后命而來的內侍,也不敢毫不客氣的攆人。

    「便是公主捨得你父親,你大哥和你四弟,也定是捨不得親爹吃苦!只要你爹能過好日子,咱們便能過日子!」紀姨娘雖處於逆境之中,卻還是堅強樂觀,堅信前途一定光明。

    任碩沒說話。他心中相當沒底。平日,作為庶子的他遠比嫡子任岩、任磊更受父親寵愛,任岩、任磊豈會心中毫無芥蒂,豈會輕易讓自己再回富貴窩。此刻,任碩心中實實在在的後悔了,自己一介庶子,以往何苦在父親面前壓著嫡出兄弟一頭,白白結了怨。如今自己還不如常山公主府的庶子呢,人家雖是受常山公主管束,見了常山公主便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可總還是錦衣玉食。哪像自己,竟致衣食無著。

    不只任碩後悔,他那頑強的父親,任渥星先生,此刻也後悔了。

    任渥星幾十年如一日憤世嫉俗,認定皇家、朝廷皆對不起自己,竟讓自己這般驚才絕艷的人才尚主,毀了仕途;先帝在位時他是如此,當今皇帝登了基他還是如此,一向也無事,哪料想一朝落魄,淒涼難奈。

    他初初到了京西駙馬府,還尚有舊脾氣在,待到發現自己再也進不去福寧公主府,方有些慌了。等他氣沖沖回到趙國公府,現任趙國公,他的親弟弟任渥雲,聽他抱怨天抱怨地抱怨了個夠,只是不說話。

    被他逼問急了,任渥雲方也怒道「不知道大哥您鬧什麼?!自從聖上繼了位,咱們任家,可是一天好似一天!誰不給大嫂幾分薄面?您跟大嫂如今若是好好的,趙國公府也不至於……唉」任渥雲說著說著,哽咽了,說不下去。

    自從皇帝准了夏進的奏摺,太后親命任渥星遷居,京中王公貴族已是盡人皆知任家失寵,這些時日,趙國公府的人簡直不敢出門,出了門遇到的全是白眼和冷遇。

    「大哥,您聽弟弟一句話,跟大嫂和好吧!只要您見了大嫂的面,夫妻間把話說開了,也就煙消雲散了。」任渥雲還是抱有美好希望,「還有,您那一幫妾室,盡皆遣散罷,都是禍害,莫再留了。」

    任渥星像是被蠍子蟄了一般,「遣散妾室?誰敢?」一個大男人,妻子鬧鬧便遣散妾室,顏面何存?

    任渥雲再三苦勸,任渥星只是不依,反跟弟弟要銀子,「先借我兩萬,一萬也可。」

    任渥雲苦笑道「大哥,銀子弟弟有,卻是不敢借給您。」太后和皇帝顯是惱了任渥星,這當兒出手周濟,讓他拿著銀錢繼續逍遙自在養美妾寵庶子,是明著跟太后皇帝抬槓還是怎麼著。任家還有一大家子人呢,大意不得。

    最後,任渥星不肯遣散侍妾,任渥雲不肯周濟銀錢,兄弟二人不歡而散。

    任渥星賭氣回到駙馬府,過了兩天冷清日子。心頭漸漸後悔,「當初若是對福寧好些,恐也不至於此。」又想到自己兩個嫡子,罵道「兩個逆子!不知道親爹受苦麼?」

    他哪裡知道,欣然小姑娘早早的給任磊吹了枕頭風,「咱們要孝順娘,莫拿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去煩她老人家。」「父親若回府見到娘,又有一場氣生。他如何能捨得下那些美妾?娘這些年,對那些美妾還不夠容忍麼?」

    任磊深覺有理,和任岩兄弟二人通了氣,一致認定:若他不肯捨棄侍妾,便不許他再踏進公主府一步。

    任渥星並不知道這些,還在京西駙馬府苦苦支撐,夢想福寧公主念及夫妻情份,放他一馬。

    紀姨娘還是那麼樂觀:福寧公主撐不了多久了,她很快會召駙馬回府。到時自己便能回去享福。

    其餘的侍妾卻是沒她這麼強悍,受不了荒涼的府邸,受不了衣食無著的苦日子,一個又一個的侍妾,悄悄卷帶隨身細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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