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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6:42 作者: 春溫一笑
程濛剛走,張銘來了。
「阿並,你祖父說,許你認祖歸宗了!」張銘抑止不住的興奮喜悅,「只要你這次和阿慈一起出征,凱旋歸來……」
看見張並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目光越來越銳利,張銘停頓一下,小心翼翼問道「阿並,你不高興麼?」
張並本是一腔怒火,見張銘這陪小心的樣子卻不忍心發出來,又見張銘鬢邊竟已有了不少白髮,想起自己小時候他年輕英挺的模樣,心中有些酸楚。那時他一個月半個月的才能回國公府一次,每次都只能匆匆忙忙見自己一面,說不上兩句話就要走了,走時常紅著眼圈。
「紅谷一戰,我帶領三百名士兵,斬殺一千八百名韃靼喀路部精銳,」張並狠狠心,看著張銘的眼睛,靜靜說道「我豁出性命打的這場勝仗,後來成了張慈的功勞。」
張銘愧疚的道「我知道,你祖父和二伯父都罵過阿慈了,你二伯父都氣得要請家法了。阿慈,他也後悔,也知道錯了。」
「我九死一生回了京城,先是知道我「陣亡」了,然後是你跟我說,魏國公讓我自立門戶。」張並的語氣依舊平靜,「這三年我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你今日又來跟我說,讓我再跟張慈一起出征,再為他做嫁衣,然後認回你張家。」
「不是,爹不是讓你為他做嫁衣,只是,阿並,兄弟就要相互扶持……」張銘急急說道。
「張家生我養我一場,我拿性命博來的戰功回報,張家和我,兩清了。」張並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張銘神情驚愕,正欲開口反對,張並一句話堵住了他:「難不成你想我一輩子為張家賣命?」
張銘嘴唇顫抖,「不想。」哪個做父親的,捨得總是犧牲自己的親生孩兒。
「可是阿並,你沒個正經出身,終歸是不好。」張銘依舊顧慮重重。沒有家族庇護,只憑自己,太難了。
「英雄莫問出處。」張並淡淡道「大好男兒正該自己一刀一槍搏個出身,仗著祖蔭算什麼本事。」
「其實爹也想上陣殺敵,韃靼欺我天朝無人,不將他們懲誡一番,難平民怨。」張銘對於邊境局勢,還是十分憂心。
「就算你現在馬上出發,等你到了宣府、寧夏,韃靼人早已退兵了。」張並胸有成竹的推斷,「韃靼連年征戰,國力日疲,戰爭補給根本接不上,只要小勝一場搶些物資他們就會停戰。」
面對張銘疑惑的目光,張並微笑道「下一步,他們怕是會譴使來京,要求互市。」
韃靼沒有自己的手工業和農業,除了牛羊肉什麼都缺,不像天朝自然經濟可以自給自足,韃靼當然想拿牛羊馬匹皮毛和明朝換絲綢鐵器日用品,但是,天朝不同意互市。必需品自己製造不出來,也不能通過做生意換回來,怎麼辦呢,只有搶了。
天朝會不會任由韃靼來搶?當然不會,於是雙方打仗,就這麼來來回回打了一百年。
這樣的戰爭,天朝疲憊,韃靼也疲憊。
「其實這些仗可以不必打,打仗這件事情,打來打去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嗎?」耳畔仿佛又聽到如黃鶯出谷一般嬌嫩好聽的女孩聲音,說著打仗這樣嚴肅的事情,張並眉宇間有了絲溫柔的神色。
送走張銘,張並獨自在夜風中站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換了夜行衣,出門而去。
城郊朱苑。一名中年粗豪漢子愜意的坐在院中乘涼,對身旁女兒責怪的眼光視而不見。
「國難當頭,你忍心不管不顧?」少女義正辭嚴。
「我俞聲為國征戰二十幾年,我三個兒子,兩個兒子在戰場上送了命。」原薊遼總督俞聲沉聲道「結果呢?剛剛凱旋迴京,就被下了大獄,若不是阮大帥仗義執言,險些送掉性命。」
少女想到戰場上送命的兄長,看著眼前獄中險些送命的父親,心酸起來。
俞聲諷刺的笑笑,「聖上不是寵信平陽侯嗎?就讓平陽侯為聖上靖邊,不是很好?」皇帝耳根了軟,聽信平陽侯的讒言,要置大將於死地;阮大帥力為辯白,最後自己雖保住性命卻被撤職;如今到了打硬仗的時候又想起用,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
京西阮府。阮夫人心疼的扶住丈夫,「剛剛好了些,又想下床,萬一再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我實是放心不下。」阮大猷已是五十多歲年紀,卻依舊雄心不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身為軍人不能報效國家,活著有何意思。」
「那也要先養好身體。」阮夫人堅定的聲音不容置疑,「你拖著病體去打仗,怕是沒到宣府人就垮了,徒然挫傷三軍銳氣。」
阮大猷恨恨的拍打自己,「這不中用的身子,偏偏這緊急當口犯了舊疾。」
「大同有杜禮,寧夏有杜義,你就放心吧。」阮夫人安慰道。
「就是因為有他們,我才不放心。」阮大猷又急又怒,「這兩隻蠢豬,不知要連累死我天朝多少兵士。」
阮夫人淡淡道「人家是吳王小舅子,聖上信重的平陽侯、平川侯,天下是聖上的天下,聖上都放心,你有什麼不放心的?長子已是殞命沙場,幼子還小,一家人都靠著你呢,你還是保養身子要緊。」
阮大猷身子一震,望望妻子平靜無波的面龐,長嘆一聲,任由阮夫人把他扶回床上。
長興侯府。都鵬陪著叔叔都平飲酒,叔侄兩個長得有七作分相似,性情也相似,喝得投機時,都鵬不解的問道「叔叔打了多少硬仗,難道就這麼怕韃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