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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5:37 作者: 趙安雨
杜瑩瑩聳聳肩,實話實說:「算了吧,萬一我過去了,媽罵我,伯母還得勸媽,那不亂套了。」
杜姍姍被噎住了,恨鐵不成鋼地瞪她:「老三,你現在怎麼跟個三歲小孩似的?你你你,我跟我兒子說話都沒跟你這麼累。」
「三歲多好啊。」杜瑩瑩翻著網頁,「我挺想變回去的,年輕啊,皮膚好,不用幹活,不用上班,不用寫論文。」
杜姍姍翻翻白眼,走人了。
一分鐘不到,姜佳進來了,臉色僵硬,不等她招呼就坐在炕上。「瑩瑩,見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嫂子,今天是大伯的日子,這裡是大伯家。」杜瑩瑩關閉網頁,「你到我這裡打架,不合適吧?」
「誰找你打架?」姜佳被氣笑了,聲音放低了,「我跟你說說話,聊聊天,不行嗎?」
「好啊。」杜瑩瑩奇怪地說,「二姐沒給你和哥說嗎?我店裡開分店,下沙那邊的新店歸我負責,白天上課,晚上看店,茵茵都跟她爸爸說,媽媽好辛苦。」
言下之意,一家人總得互相體諒。
姜佳噎了一下,抱著胳膊,「瑩瑩,再忙也得回家,也得看看爸媽,你還得讓爸媽請你不成?」
杜瑩瑩看看周圍,「我是怕爸媽生氣。我這人,不會說話,不會哄人,從小就不招人喜歡,家裡是知道的。再說,現在茵茵上學了,我一個人,店裡也忙,時間確實不如以前多。」
面前像個刺蝟豎起尖刺一樣的年輕女人,是姜佳從未見過的,無比懷念以前乖巧溫順的小姑子。
「瑩瑩,你打算鬧到什麼時候?爸媽年紀都這麼大了,身體也不好,我們做兒女的能不能體諒體諒,別給爸媽添麻煩?」姜佳壓低聲音,「你對我和你哥有什麼意見,你可以說出來,別鬧的家裡人這麼難看。那天的事,你哥很不好受,浩浩問我,為什麼,為什麼奶奶和姑姑....」
杜瑩瑩測過頭,心平氣和說,「嫂子,我心裡想的,你和哥心裡清楚,二姐也明白。上次二姐找我,我對二姐說了,現在也對你說清楚:我有茵茵,房子,有車,有我的事業,我想要什麼,我自己能掙,我不惦記別人的東西。」
這幾句話把姜佳氣到了,「你什麼意思?你說我和你哥惦記爸媽的東西?是爸媽....」
門開了,兩個小腦袋擠進來,是茵茵和宋文濤。
兩個大人擠出尷尬的笑容,看著孩子從鼓鼓囊囊的小書包掏出什麼,並肩溜走了。
「算了算了。」姜佳悻悻地站起來,「瑩瑩,從前年開始,你,你就跟家裡人賭氣,家裡人為你好,勸你別離婚....」
杜瑩瑩打斷她,「我離不離婚,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選擇,茵茵也懂事了,請你不要再提。」
周日,全家人向逝者行禮。
短短三天,杜國志老了十歲,頭髮花白,整個人佝僂著,仿佛生機被一絲絲抽走了。
記得書中看過一句話,父母是擋在我們和死神之間的一堵牆,父母還在,我們就有盾牌和依仗,父母沒了,我們只能直面冰冷冷的死神。
對於杜國志來說,兄長是僅剩的血親了。
杜瑩瑩視野模糊,想起上一世,父親受盡病痛折磨去世時,自己非常難過,哭得喘不上氣。
右手被女兒搖一搖,遞來紙巾,她擦擦眼睛,逐漸緩過勁。
回杭州的路上,杜瑩瑩問女兒,「今天是記號啊?」
茵茵抓起她的手機,「10月17號。」
杜瑩瑩沉默,月底之前,父親就該立下那張按著大紅手印的遺囑了。
上一世,她忿忿不平,覺得自己被父母拋棄了,遺忘了,刻意欺騙了;現在想一想,只是一套房子而已,又不是霸道總裁的億萬家產。
自己也能掙。
「媽媽,你會不會死啊?」副駕上的茵茵忽然說。死亡對小孩子來說,是黑白照片,是壓抑得喘不過氣的空氣,是記憶中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媽媽,你永遠別死好不好?」
杜瑩瑩眼圈發紅,想起上一世和自己一樣高的女兒,「茵茵,媽媽不會離開你的。」
茵茵滿意了,從小書包摸出奧利奧,咔嚓咬一口。
回到杭州第二天,杜瑩瑩等小馬哥接班,開車回總店去。
闊別一個月,「鬥魚」似乎沒什麼不同,可在朝夕相處的人眼裡,總是不太一樣了。
店外彩色粉筆繪的水牌暗淡了,沒有及時修補;窗台毛茸茸的多肉蔫了吧唧的;吧檯、餐吧和每一張桌子的紅玫瑰、滿天星沒有了,水晶杯盛著不知從哪來的綠草;遊戲海報覆著薄薄的灰塵;遊戲牆摞得整整齊齊,生硬死板,倒不如參差不平來的自然。
最最突兀的,是餐吧忙碌的蔣萌。
什麼時候來的?
杜瑩瑩看了一會,朝吧檯的蔣鵬露出笑容,「幾天不見,好像瘦了?」
蔣鵬倒是一如既往地熱情,「哎呀,都沒看見,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樣啊,下沙那邊?」
「忙啊~」她笑眯眯的,朝餐吧揮揮手,「我都想念這裡了。」
有顧客招呼,蔣萌應了,背轉身,專心做奶茶:舀入紅豆和珍珠,從一隻不鏽鋼桶傾入小半杯茶,打開冰櫃倒入一些盒裝牛奶,加幾塊冰,舀一小勺奶油,就端出去了。
杜瑩瑩收回目光,想起去年開業之前:自己在家裡反覆試驗,到底用鮮牛奶加茶葉,還是煮出茶湯再加牛奶?最後定下來用立頓紅茶包燜煮,放紅豆和珍珠調味,提供砂糖和煉乳給客人選擇。她做一杯,女兒喝一杯,喝得肚子都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