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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1:17 作者: 楓擒雨
「你聽到沒有……她在說……彈鋼琴……的手……怎麼……可以……殺人……呢……」
他的眼神冷冽,好像什麼也聽不到,只像瘋了一樣收緊十指。
黎星瞳覺得那力道好像要捏斷她的脖子一樣,就連斷斷續續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她轉向一邊,無意識地望向鋼琴上的那張照片,那個和她相似的女孩好像也在看著她。相似的眼睛,黎星瞳覺得好像真的看見她站在自已面前一樣。可是,眼前漸漸發黑,女孩的影子也越來越模糊,手伸向空中,似乎想抓什麼,卻又什麼也抓不住,慢慢地垂了下來。
終於,黎星瞳停止了掙扎,雙眼緊閉,臉像白紙一樣。
「死了……麼。」修喃喃自語,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鬆開了手。
「本來想在那個人面前殺死你的呢,真可惜,誰讓你話這麼多呢……」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地上一片狼藉,斷了的繩子上血跡斑斑,被打翻的咖啡灑了一地,桌上的東西因為剛才黎星瞳的掙扎而被撞翻在了地上。
他跨過翻倒在地的椅子,走到鋼琴前,拿起上面的相架,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著相片上的灰,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容:「阿潔,我幫你報仇了呢……」
「你會高興的對不對?那個人剛才說你會傷心,真是滑稽,你怎麼會傷心呢?你一定會高興的,高興我幫你報了仇。和你很像的女人已經死了,你不會是替代品了,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你了,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那首曲子我已經會彈了,你不是很喜歡聽嗎?我可以彈給你聽,多少遍都可以。我知道你喜歡水晶,這兩年我收集了很多水晶,你看到了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報仇成功的滋味他嘗過兩次,前一次是黎祺敞成為植物人的時候。他曾經覺得自己會解脫,可是一點都沒有。他本來以為那個端木辰會殺了自己,可是那個男人只是冷冷的看著他,說這是黎祺敞自己的決定,他不會幹涉,他只會等著他醒過來。最後,黎祺敞真的醒過來了,而且還忘記了阿潔。他發誓,他不會讓他好過,他要讓他比自己更痛苦。
「阿潔,我說過的,我要黎祺敞後悔他對你做過的一切……」
他凝視著照片上的笑臉,不知不覺有一道溫熱滑過他的臉,滴在了相片上,又順著照片裡女孩的臉流下來。
心裡一震,他拿著照片,心卻好像被抽空了一樣,整個人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怎麼,別告訴我你是高興得哭了。」戲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修臉色一沉,轉過身。剛才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黎星瞳」此時慵懶地坐在沙發上,雙手隨意地搭在靠背上,眼神卻不同於他慵懶的姿態,犀利得如同刀鋒,好像要把站在面前的人剜成一片一片:「她死了你就這麼高興麼?」
「你沒死?」
「我記得我說過,欠你的人是我。」
「黎祺敞?」修脫口而出,恍然覺得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下午,那個男人也是用這個眼神看著他,也是用一模一樣的口氣和他說話,「不錯,把她害成這樣的人是我,你看清楚了,不是別人。」
不對,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黎星瞳,他的妹妹,可是這種狠厲的模樣分明又是黎祺敞才有的。
「黎星瞳」站起來,緩緩向他走近:「我還記得我說過,如果你要報仇的話就找我,我一定不會還手,不過不許動我的家人。我以為失憶的人只有我一個,看來不是啊。」
修緊緊捏著拳,面無表情地看著向他走過來的「黎星瞳」。
而且「她」卻繞開他,走到鋼琴前拿起那張照片:「如果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我痛苦的話,那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她」的目光落在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上,眼裡看上去滿是深深的痛意。
「不過,如果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讓我後悔對阿潔做過的一切的話,那我告訴你,你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因為從阿潔出了車禍的那天開始,我就後悔了。」
「哼。」修冷笑一聲,「怎麼可能,誰不知道黎祺敞的驕傲從來不允許讓他後悔什麼事情。」
「是嗎?」「她」輕輕一笑,「我倒是記得我後悔過兩件事,一件,是兩年前離開她去了美國,如果沒去美國,至少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哪怕每天還是吵吵鬧鬧……」「她」眼裡掠過一抹複雜的顏色,把照片放回原處,「還有一件……不管阿潔會不會醒過來,我都會對她好,不過,像哥哥對妹妹一樣對她好,這是我能做到的對她的補償。可是另外一個人,我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來補償她……」
「你會對阿潔懷有愧疚?!你以為我會相信麼?」修漸漸恢復了冷靜,「我聽說兩年黎祺敞昏迷的時候,他的妹妹有時會突然做一些只有她哥哥才能做到的事,那時候的神情和樣子就跟黎祺敞一模一樣,現在我終於看到了。你,應該就是黎祺敞吧。」
「她」沒有說話。
「有人說兄妹之間有心靈感應呢,看來我不相信也不行了。你以為你現在附到你妹妹身上,我就殺不了她了嗎?你說你後悔,你說你對阿潔愧疚,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手嗎?」
「我可以證明。」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緊繃著臉的季晨昊直衝進來,他身後的時年淞則是不緊不慢。
季晨昊看了眼「黎星瞳」,眉毛緊緊皺著。
時年淞看看修,又看看「黎星瞳」:「黎祺敞?」
季晨昊抿著唇,神色冷凝,卻什麼也沒說。
「我可以證明,他沒有騙你。」時年淞對著修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得了選擇性失憶症的人,通常忘記的都是自己不想想起來的事情。如果說他是因為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妹妹而沒有了關於從小到大的那段回憶,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忘記在美國的那個女孩又說明了什麼問題呢?」
修笑得詭異:「那又怎麼樣?覺得愧疚就可以了嗎?難道覺得愧疚就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嗎?」
時年淞聲音低沉:「那你就在這裡報仇好了,不過我想,等你仇報完了,那個女孩也支撐不住了。如果人死了,那就是真的醒不過來了。」
「你什麼意思?」修臉上的笑容一僵,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冷靜。
季晨昊淡淡地開口:「我們剛剛從醫院過來,那個女孩好像快不行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修喃喃地搖頭,向門口衝去。
時年淞瞥了眼消失在門口的影子,勾了勾唇角:「喂,黎祺敞,就這麼放過他了嗎?不像你的作風啊!」
「星瞳!」季晨昊卻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黎星瞳」一震,隨即晃了晃。
「什麼?」時年淞怔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剛才還眼神陰鷙的人,此時軟綿綿地倒下來,「他不是黎祺敞嗎?難道是……」他頓時反應過來,臉色立刻變得刷白,「你在想什麼?!黎星瞳?!」
「阿昊,你怎麼知道……是我的?」黎星瞳眼前有些模糊起來。剛才危急的關頭,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支撐著自己站起來,靠著腦海里的那些回憶扮了一次黎祺敞,而現在,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光了一樣,「我還以為自己演的很像的呢……」
季晨昊的下巴輕輕地抵在她的額頭上:「這一次,我不會再認錯你了。」
時年淞向前走了幾步,最後還是沒有上去。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許他註定就是和她沒有緣分的,小時候認錯了她十幾年,而十幾年後,還是會認錯。
黎星瞳只覺得眼睛濕濕的:「對不起阿昊,又讓你擔心了……」
「你這麼做,是為了解開修的心結?」
「不是。」她輕輕閉上眼睛,「其實哥也是這麼想的,我看的見。我看見他的眼神,是很後悔的眼神。所以剛才的話,只不過是我代替他說了出來。如果他在這裡的話,肯定也會說一樣的話的。我覺得,我可以看見他心裡在想什麼……」就好像剛才那些話,她幾乎是沒有怎麼想就說出口了,好像說話的就是他,而她只是在聽一樣。
她可以看見從小到大她在他心裡的每一個樣子,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原來,她在他眼裡不是一無是處的,從來都不是。
「其實,不管他做什麼,你都會原諒他的吧。」季晨昊輕聲地說。
忽然間頭痛得厲害,黎星瞳沒聽清他的話。
她最後睜開眼的時候,似乎看到門口有個影子,一晃而過……
很快,她隱隱聽到了救護車的嗚嗚聲,伴隨著濃濃的酒精味。
「她怎麼會這樣?」很熟悉的聲音,但是沒有一貫的戲謔,她從來沒聽到過他這麼焦慮的語氣。
「病人的頭部好像受到重擊,而且又拖了很長時間……不過我們會盡力的……」
*
兩年後----
解決完最後一件案子,時年淞走出法院。天已經黑了,路上到處洋溢著聖誕節的氣氛。商店的門口擺著一人多高的聖誕樹,上面纏繞著五顏六色的彩燈,櫥窗上噴滿了六菱形的雪花,店員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在門口派送贈品。
一對路過的情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女生紅著臉連連道歉,他只是笑笑,又繼續向前走去。
手機突然響了。
「喂,你個變態準備什麼時候來啊?!」另一頭,花啟申大聲地嚷嚷道。
「我晚上還有一個案子,可能要晚些再來。」
「有沒有搞錯,聖誕節還有工作,你是工作狂啊?!」
時年淞把手插進褲袋,饒有興致地說:「咦,我不來你應該很高興啊!」
「那還用你說!」花啟申頓了頓,又支支吾吾地,「不過我這人一向很大度,你來就是了,大不了今天不跟你吵架。」
「可我怕我會忍不住和你吵架啊。」
「你!反正你聽著,你敢不來就死定了!!!」
時年淞笑著搖搖頭,剛放下手機,便聽見前面傳來了脆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