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紀雲清有些尷尬,紀樊卻看得開。

    沒讓特護插手,紀雲清親自給老人擦身子,期間老人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抓著他的手不放,囁嚅著說「爺爺不行了」,紀雲清便彎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還盼著給您過百歲生日呢。」老人咧起嘴笑,笑著笑著又睡了過去。

    老人已經瘦得像只猴子,三年前就沒法自行走動了。

    在紀雲清的記憶里,童年時代,爺爺身子硬朗,在商場上更是一匹黑馬,企業在他手下發展迅猛。人員管理上,如今的紀樊都是以他為楷模,就算是如今提起紀老爺子,業內人士還是不得不豎拇指。

    擦完身,紀雲清卻沒動,眼睛有些酸痛,老人睡得沉,卻還死死抓著他的手。

    不一會,紀樊過來從他手裡拿走了毛巾,再端起水盆進了洗手間。等他再出來,紀雲清已經在病床邊上的椅子上坐下,朝他笑了笑,道:「越老越像小孩。」

    紀樊難得開起玩笑:「你就有小孩緣,家裡一老一小最黏你。」

    紀雲清笑意淡了些。

    紀樊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拖了椅子到他身邊坐下,在他肩上輕輕一捏,道:「我說過,如果你不想要,雯雯也是你的孩子。」

    紀雲清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紀樊道:「你出櫃以後他就更難過,老念叨你今後無依無靠。他只是覺得我和榕榕命更好?」

    紀雲清好笑:「我哪裡命不好了。」

    老爺子接受他的性向,已經難得,只是越老越鑽牛角尖,把子嗣問題看得很重,就覺得紀雲清可憐。

    紀樊笑起來,「我也覺得,你命不能更好了。」

    紀雲清道:「你是想說有個這麼好的哥?」

    紀樊笑道:「這是你說的。」

    兄弟倆很久沒這麼聊過天,心裡是難得的放鬆。前不久因為李玦鬧出的不快也煙消雲散,從小如此,矛盾不是沒有,卻還真沒有撕破臉過。

    因為身邊有熟睡的病人,兩人沒說太久。安靜下來後紀樊讓他休息,被他拒絕了。兩人就這麼坐著看書看報殺時間,周霖來過一次電話,其實情況他從紀榕那裡搞清楚了,但和紀雲清又有單獨的交情,關懷問候沒有少。

    紀樊在第三天就先回去,紀雲清和紀杉繼續留下。紀雲清幾乎從早到晚都待在醫院,有他陪著,老爺子情緒要高得多。當然,大多時候紀雲清的任務都是安撫----這次這麼一摔,老爺子好像一下子悲觀了,其實紀雲清估計在此之前他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只是沒開口和兒女說。

    「你爸是我寵出來的,沒鬥志,不知道爭。」老人握著他的手嘆氣,「你比他懂事。」

    紀雲清笑了笑。

    老爺子又道:「你爸性子太溫和,少了些戾氣。以前我就怕你也隨了他,想親自撫養,結果還不如你父母,差點毀了你。」

    紀雲清道:「您這說的什麼話?」

    老爺子道:「也好在你大伯和小樊沒讓我失望,以後我沒了,你們也這樣和和睦睦就再好不過。我幾個老朋友,人還沒咽氣,家裡已經斗得天翻地覆。」

    紀雲清笑道:「都是您教得好。」

    「嘴倒是甜。」老爺子笑起來,沉默半晌,又搖了搖頭,「你小姑那顆心,捂不熱。」

    紀雲清不言。

    老爺子合上眼,半晌沒再開口。紀雲清見狀,伸手給他拉好被子,卻又聽他淡淡開口:「我當時也是一根筋,把對你小姑的氣轉嫁到榕榕身上。她才那么小,懂什麼?就該聽你奶奶的,把她接到身邊。」

    紀雲清道:「榕榕很懂事。」

    老爺子一笑:「丫頭片子也要嫁人了。」

    紀雲清也笑。

    笑容卻沒在老人臉上持續多久,笑紋漸漸散開,目光又鎖到紀雲清身上。

    「就是不放心你。」

    紀雲清垂眸,盯著潔白的被面。

    「玩性也該過去了。」

    老人手指很糙,一下一下磨著他手肘上的傷疤,略癢。紀雲清不敢動,等了好一會,卻只聽到一陣嘆息,老人合了眼,是真要休息了。

    來探病的人不少,被紀雲清他們委婉推去大半,讓老爺子清淨一些。崔然卻是攔不了的,拎了一大堆保健品來,用他那中西混合不倫不類的腔調和老爺子扯皮,把老爺子逗得眉開眼笑。馬屁拍到位了,老爺子居然大手一揮給紀雲清放了假,恰好紀杉也在,紀雲清便不推脫,悶了幾天,剛好出去透透氣。

    崔然做東,兩人去吃法菜。

    「這麼快就回去?紀雲清,你這檔期都快趕上蕭亦渟了啊。」

    港台小歌后。

    紀雲清似笑非笑:「你倒是熟悉人家檔期。」

    崔然笑得狡黠。

    「別以為我不知道消息,你這手究竟怎麼回事?我還真不信你能喝高了自己摔家裡。」

    紀雲清放下餐叉,手掌翻動兩下,笑道:「怎麼就不能摔家裡?」

    崔然嘲道:「你那位持家的呢?」

    紀雲清低笑一聲,低頭用刀切鵝肝。

    「這事之後不久你就把人給踹了,又是練家子的人,不是明擺著的嗎?」崔然一臉篤定。

    消息不能再靈通了。

    每天遊手好閒,這老痞子最大的樂趣大概就是戳人痛處,享受一切掌控於手中的快感。

    紀雲清面色不見改,卻沒搭理他。

    崔然又笑:「我們什麼關係,一定替你保密啦。」

    紀雲清提了提嘴角,抿一口紅酒。

    崔然道:「有脾氣的才有意思,我要是你,絕對不把人踹了。多沒意思?留著把狼馴成狗,那才叫刺激。」

    紀雲清道:「你還真是為我操碎了心。」

    崔然一愣,拍腿大笑:「這不是紀老爺子交代我的麼?」說著擺出老氣橫秋的腔調,「雲清這孩子,雖說這些年變了,但還是隨他爸,有什麼事自己撐著。你們感情好,遇到什麼事互相拉一把,提點提點,也是父輩希望的。」

    紀雲清悶笑一聲:「這話你都當真?我家老爺子厲害得很,你我到底什麼樣,他時刻盯著呢。還能叫你提點我?」

    崔然一翻白眼,沒有半點被嚇到的樣子,嘆氣聲也有些假:「也不早和我說,枉費我在他面前搖頭擺尾扮好人。」

    紀雲清道:「不就盼著看你搖頭擺尾的樣子麼?」

    崔然笑罵:「你這嘴就不能積點德麼?」

    紀雲清道:「原話奉還。」

    崔然只是笑。

    和崔然相處,他向來是愛說些諷刺話的,不過多數都是玩笑,完全是談話間受了這流氓性格的影響。但這會多少過了些,一半為李玦,一半為顧倫。倒不是他同情心泛濫,以前崔然就和很多女星嫩模不清不楚,但對朋友義氣,他就分開來看。但他搞上顧倫,他多少是反感的,關鍵在於他的說辭,只為嘗新鮮,就拿男人開刀。把顧倫逼下水了,不過數月,又冒出個蕭亦渟。這情緒來得有些不成熟,畢竟早該見怪不怪,而且也不知道他和顧倫如今是個什麼關係。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