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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紀雲清沒動。
「你是不是從陸璐那裡截了李玦的資料?」
紀樊手裡把玩著鋼筆,差不多半分鐘過去,才回了一個鼻音。
紀雲清抿了抿唇。
大概五六分鐘過去,紀樊才徐徐嘆出口氣,捏了捏眉心,「既然你知道了,就敞開說吧。」
紀雲清點頭。
紀樊又看了他一會,才道:「這個人不適合你。」
紀雲清一笑。
紀樊又道:「你也看到了。」頓了頓,「我不想你自責。你陷得太深了,什麼時候把人往家裡帶過?我恐怕比你爸媽還了解你。」
紀雲清沉默半響,笑容里溢出幾絲苦楚:「我懂,所以才說沒有惡意。」搖了搖頭,「只是意外,陸璐是你的人。」
紀樊道:「這個人不適合你。你還是比我想像的厲害,如果沒有這份資料,你遠可以逃過這份心理負擔。他總有一天會拒絕你,等他走了,就什麼事也沒了。」
紀樊的確是疼他的。
疼得這麼自私,把李玦當做沒有心、不會疼的石頭,全然站到他這邊來考慮。
紀雲清無法怪這個從來把自己當做親弟弟看待的哥哥,在商場上,他甚至像他的父親,他是他一步步扶持過來的,而這個人卻從不擔心他會奪走他的東西。
他被很多人寵愛著。
這麼一對比,忽然覺得李玦有資格仇視這個社會,很多事,真的對他太不公平。
第16章
單就紀樊的出發點,紀雲清也不會和他徹底翻臉,但終歸還是不歡而散。
回辦公室坐了一下午,臨近下班點才把陸璐叫來,開門見山。她似乎也沒料到紀雲清有這麼大能耐,面上划過幾分難以置信,只是一瞬,又將情緒藏得完好。確實也是巧合,要不是紀雯,他絕對不會懷疑到紀樊頭上。
事情戳穿,很長一段時間,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只偶爾冒出飲水機里氣泡翻湧的咕嚕聲。
陸璐穿了件藍色豎紋襯衣,勾勒出豐滿的胸線和纖細的腰線,只是這時候她的肩背稍稍前傾,一隻手絞住衣擺。紀雲清看見她額角已經爬滿細密的汗。
「我從沒想過換掉你。」紀雲清忽然道,「你很聰明。」
陸璐不敢看他。
大約半分鐘過去,絞著衣擺的手忽然一松:「明天我就遞辭職信,非常抱歉,紀總。」
紀雲清面上不見喜怒:「你從一開始,就是聽紀樊的?」
陸璐道:「老闆只是挑我來協助你的工作,並沒有別的意思。這一次是我的疏忽,讓他知道你在調查李先生。」
紀樊太了解他,即便旁人只覺得他是一時興起,他也能看穿他的用心。他執意干涉,陸璐也只能順從。
「我還想確認一件事。」紀雲清道,「除夕那天,你找到李玦沒有?」
似乎沒想到他能聯想到這麼遠,陸璐有一瞬間的怔忪。
紀雲清沒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心裡更加篤定:「賀明應該對我說了假話。」
陸璐有些囁嚅,幾分鐘過去,忽然平靜下來:「早先就查清了李玦的資料,直接找到他外婆家,他們好像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是被趕出來的。從小孩那裡套的話,說他頭晚上回的家,母子倆吵了一架,當晚就走了。」
紀雲清道:「吵什麼?」
陸璐道:「小孩是他表侄女,似乎和他也不親,說起來口無遮攔……家裡人知道了他和你的事,話很難聽。」
像是怕激怒紀雲清,沒有細說的意向。
等了好一會都不見紀雲清做反應,陸璐又道:「然後我去了他住處,找到了人。」
紀雲清不說話,陸璐也不敢吭聲。
下班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鐘,紀雲清一手把玩著鋼筆,目光落在桌面上,思緒不知去了哪裡。
「回去吧。」
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陸璐還來不及反應,忽然又聽他道:「辭職信不用遞,我說過,從沒想過換掉你。」
陸璐眸光一顫,總算抬起頭來看他。這麼一看,她便再次愣住。紀雲清背後是一塊落地玻璃,窗簾沒拉上,暮色入戶,將只穿一件純白襯衣的他掩映在一片慵懶的柔光里。他的臉因為背光顯得灰暗,她卻從他眼睛裡看到暮光一樣的色彩。
「這麼多年了,換別人來,我還真不習慣。」
紀雲清站起身,糙糙整理了領帶,把長風衣往身上套,朝她笑了一下。
紀雲清沒精神開車,叫了司機來。
天黑剛剛轉黑,整座城市華燈初上,他一路上往窗外看街景,忽然想起這是李玦最愛做的事。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
除夕夜通電話時候,說得那麼逼真,什麼陪長輩通宵打麻將,陪小孩放煙花炮竹,什麼發紅包……這些都不屬於他,他連家都回不了。就一個人待在那套五十多平的租房裡,拿著手機對他笑,說慌騙他。
他卻氣不起來。
看完資料以後,其實他就已經做出決定了,只是還不堅定,然而現在,他已經下好決心,絕對不會後悔。重逢以來,他一廂情願做了太多事,一心想著哪怕沒有回報,把這個人留在身邊就好。太過想當然,自傷又傷人。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玦的父親是個雙性戀。在和他母親結婚之前就已經有男友,然後騙婚,生子,一直偷偷和男友保持聯絡,在李玦十八歲那年,秘密被戳破,男人狼狽離婚,跟著男友離開了這座城市,再無音訊。母親娘家似乎把對騙婚男人的憎恨轉嫁到他身上,母親起初沒有過多想法,後來逐漸被煽動,也漸漸開始覺得孩子的出生是對她的侮辱。李玦很聽話,按著他安排的人生走,去部隊,退役後跑生意,結果被人坑光了錢。後來大概發生一場很大的矛盾,母子決裂,也就是李玦開始孤零零闖蕩的開端。
也許和他紀雲清重逢,根本就是李玦的又一場劫難。
無法想像他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和他做愛的。本是一筆交易,兩人心甘情願,但他一次次想改變這種關係,以為並不太難。所以對方受不了,要他和男人談戀愛,的確像在受刑。要是早讓他知道,肯定不會讓這種痛苦持續下去,偏偏讓紀樊截了資料。
算來算去,如果他最初控制好自己的執念,就什麼都避開了。
一個人吃完晚飯,想起有兩張合作夥伴送的音樂劇VIP票,給祁耀塵撥了個電話,問他有興趣沒有----紀雲清當然了解他的喜好,不出意料,得到肯定答音。
「紀總這是約我去看?」那邊半開玩笑。
紀雲清一笑:「我沒空,兩張你都拿去。」
祁耀塵道:「剛好,再清閒幾天就得開機了。」又笑,「忙成這樣啊?都沒時間帶你那位去?」
短暫的沉默。
祁耀塵大大咧咧:「我好像說錯話了?」
紀雲清道:「不是我的人的了。不過今後有個什麼,還是幫忙多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