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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是醉成什麼樣才能把茶几給撞翻了?」伯母不知是第幾次發問,「雲清啊,你平常一個人住,心裡有什麼事更不能憋著,要是覺得跟我們說難為情,就告訴小樊,和他交流交流。你們這個年紀,尤其要注意心理情況。」

    小時候的性格在家裡人心中還是有極深的印象,也不怪他們多想。

    紀雲清只是一笑,紀雯卻接了她奶奶的話:「小叔叔要跟我說。」

    大伯笑道:「你別給小叔叔添亂就再好不過了。」

    紀雯不服氣,還要再說,被紀樊淡淡一句「禮貌」堵了回去。一桌人又安靜下來,按規矩一言不發吃完飯,紀雲清在客廳和大伯一家聊了會天,順便感謝他們沒告訴他父母和爺爺,老人免不了擔心,他母親肯定要抓著他問個究竟。

    到了紀雯練鋼琴的時間,紀雲清陪她上樓,找了本書坐在她臥室里看,時不時點評幾句。紀雯對鋼琴有牴觸心理,但只要紀雲清夸幾句,又會用功一些時日。練好一支曲子就等紀雲清過來,彈給他聽,再昂著下巴等待新的表揚。

    今天紀雲清不太專注,大概小侄女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彈了兩曲過後再不主動和他搭話了。紀雲清盯著書頁,心卻不在文字上,幾番嘗試都無法投入到文章敘述里,每個詞彙都著了魔似的,總能引導他把思緒牽扯到李玦身上,千奇百怪的切入點----總是避不開。不知道是第幾次回神,伸手拿桌上的茶杯,發現水已經涼了,而紀雯彈的曲子也亂了調。

    「雯雯,認真。」

    他提醒。

    紀雯又惡作劇地彈了幾個怪音。

    紀雲清道:「讓你爸聽見,我也救不了你。」

    琴音立馬斷了。

    紀雲清搖了搖頭,對她拍拍身邊的沙發,「休息一會,吃些餅乾?」

    桌子上是一盤半個鐘頭前女傭送進來的烤餅乾。

    從椅子上跳下,紀雯走過來,麻利地爬到紀雲清腿上,拿了片餅乾先送到他嘴邊,看著紀雲清吃完,才給自己拿了一片來吃。

    「你不專心。」小侄女嗔怪道。

    紀雲清笑道:「叔叔最近狀態不好。」

    紀雯抓起他一隻手,攤開他掌心,兩道傷口長短不一,一條斜跨整隻手掌,才長好不久,看起來有些嚇人。再擼起他袖管,手肘上還有一道。紀雯看著傷口發了會呆,鼓起腮幫子呼哧呼哧吹幾口氣,再抬頭看紀雲清。

    「你肯定偷偷哭。」

    紀雲清噗嗤一下笑出來:「為什麼?」

    紀雯道:「大人不能哭,但是傷口很痛,所以你肯定偷偷哭。」

    紀雲清道:「這又是誰教你的?」

    紀雯道:「我自己想的。」

    紀雲清只是笑。

    紀雯又道:「你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紀雲清又笑了一會,才稍稍斂容,道:「我哭起來像什麼樣子,就是想看我哭對吧?」

    說完就去掐她的臉,紀雯一邊閃躲一邊咯咯地笑。

    鬧了一會,紀雲清催她繼續練琴,自己又拿起書繼續看。花了十多分鐘還是沒法看進去,心裡清楚這幾天的狀態是沒法靜下心做點事了。恰好看見紀雯的玩具箱亂七八糟,於是起身去給她收拾。

    紀樊雖然女兒管教嚴,對於玩具卻從不苛刻,幾乎是紀雯朝什麼一指,就立馬帶回家了。加上紀雲清和紀榕也喜歡給小侄女送各種玩具,平常看到新奇的就買下來,最終導致紀雯玩具成堆,每隔兩三個月就要清理一次,留在房間裡這一整箱也只是冰山一角。把一隻玩具熊放好,再將箱子外的幾件娃娃衣服摺疊好放回小收納盒裡。感覺箱子裡的東西還是太亂,反正閒著沒事,乾脆把所有東西拿出來,準備重新整理。

    等紀雯發現他這舉動,琴聲忽然停下,叫了聲「小叔叔」,還沒說下句,紀雲清就從箱底揀了一本在玩具堆中顯得尤其異樣的文件夾來。

    紀雯立馬從椅子上跳下來,衝過來作勢要搶,紀雲清一個側身,輕鬆躲開。

    看她著急,紀雲清大體明白了什麼,拍拍身上的灰站起來,一笑:「你爸的?」

    紀雯放棄抵抗,點了點頭。

    紀雲清道:「怎麼藏爸爸的東西?」

    紀雯小手絞著裙擺,半晌才瓮聲瓮氣道:「昨天不想去上芭蕾課,爸爸教訓我。」抬頭看紀雲清,「我想來看小叔叔,他偏要讓我去上課。」

    紀雲清道:「所以就偷了文件藏起來了?」

    他面上看不出情緒,紀雯有點怕,一聲不吭。

    沉默半晌,在她頭上揉了揉,紀雲清道:「雯雯,不是什麼事都能由著性子來。你爸爸有的文件也許涉及很多人的工作安排,或者很大一筆錢。」頓了頓,手滑到她額頭上,用食指稍微用力戳了一記,「不該動的東西,一定不能亂碰。」

    紀雯咬著嘴巴,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紀雲清道:「我不告訴別人,你找個空子放回原位,儘快。今後不能這麼做了,知道沒有?」

    紀雯不說話。

    紀雲清也繃不住臉,表情溫和下來,又在她臉上輕掐一把,「練琴去。」

    他很少教訓人,紀雯卻是聰明的,小小年紀卻已經摸清了紀雲清的性子,知道什麼時候能耍賴,什麼時候得按著他的意思來。眼下不敢多說,乖乖爬回椅子上。沒多久,琴聲重新填滿這間屋子。

    紀雯服軟,紀雲清更是沒脾氣了。隨手打開文件,想看看這丫頭是不是真拿了什麼重要東西,結果第一頁上的標題就讓人大吃一驚。

    盯了好一會,確認不是自己眼花,紀雲清一張臉沉下來。

    叮囑紀雯在明天之前就把文件放回去,紀雲清臉色一直不好,走得也頗為匆忙,楊芳暮問了兩句,見他無疑多說,便閉了口。上了車,告訴司機直接回家,整個人就仰靠在后座上一言不發。中途手機響,掏出來一看,居然是十多天不曾聯繫他的李玦,如果在半個小時前,他會驚喜,但這一刻,這兩個字就像匕首,扎得他渾身發痛。

    把手機扔到一旁,任鈴聲響了兩次,他合著眼,只作不聞。

    就是李玦表明想分開的那天晚上,聽到「受刑」兩個字時候,也沒有現在來的絕望。那時候心裡還夾著憤怒,現在卻是憤怒也沒有了。

    幾乎徹夜未眠,第二天還是按時去了公司。

    按部就班開完各部門的報告會議,把兩份協議審核完畢,喝了兩杯咖啡,看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脫了眼鏡,直接前往紀樊辦公室。

    兩位助理向他打了招呼,並答覆紀樊沒在忙事,他便敲了門進去。

    紀樊正坐在辦公椅上喝咖啡,的確空閒。

    紀雲清關了門,就聽他半開玩笑道:「什麼事要讓你跑一趟的?」

    轉身面對他,腳步卻停在門前,紀雲清也笑了一下。

    「我想來確認幾件事,沒什麼惡意。」

    紀樊手上動作一滯,面上嚴肅了些,盯了他幾秒,輕輕一點頭:「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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