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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回過神後,李玦慌忙上前,先查看他頭部,確認沒有創傷,鬆了口氣,卻見後頸連接肩部的地方破了個口子,好在不深,只是血流得嚇人。雙手就不妙了,從手肘到手掌,有多處劃痕,有幾個兩個比較深肯定需要fèng合。
他出了一頭汗,摸出手機正要撥號,卻被紀雲清按住了手。
再抬頭看對方,那雙眸子已經沉靜下來,好像剛才的場景只是他的錯覺。
在他手背上輕輕捏兩下,蹭了血水給他,又拄著沒有玻璃的地面站起來,從沙發上取了外套,走到玄關換鞋。李玦默默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人還待在原地,不動彈。
手摸上門把,紀雲清卻忽然停了動作,回頭沖他道:「玻璃別碰,明天讓人來收拾,早點休息。」
李玦不答話。
門打開,外面有些冷,紀雲清當即打了個哆嗦。腳邁出一步,忽然又回頭:「就住這,別往外跑。」
這次已經不想等回答----或者根本不會有回答,他邁出去,關上門,幾番猶豫後才打消了反鎖的念頭。
在電梯裡給陸璐打了電話,讓她找醫生去他C區的住房。
「注意封口。這幾天不去公司,說我喝多摔了。」
和他以往的形象反差太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破大牙。
出門叫了輛出租,司機看他手上的血頗為嚇人,問要不要先去醫院,在他再次強調目的地後識相閉了嘴。
窗外飄起朦朦的雨,並不大,絲線似的纏繞著空氣。澄黃的街燈也寫得奇幻了,好像盯久了就會進入另一個世界。公交像一隻只肥大的蟲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笨重地蠕動,霓虹把它們裝點得陰陽怪氣,像是魔幻森林裡的,蘸了毒的變異品種。
司機幾次側目打量他的手,估計是車內血腥味有點濃了。
但他並不覺得疼。
是頭一次,他覺得迷失了方向。並不像之前那麼決絕堅定,這一次,他是真的動搖了----儘管心裡百般不甘。甚至覺得,如果明天鐘點工去打掃,告訴他家裡已經沒人,他也不會生氣。已經沒有比對方親口說出「受刑」兩個字更讓人絕望的時候了。
第15章
饒是陸璐跟了紀雲清這些年,見過世面,也在看見他肩背和雙手染滿血時候慌了神。醫生在客廳給紀雲清檢查了傷口,說問題不大,給他fèng合好,打了破傷風,叮囑過事項便離開了。這套房他只住過兩個月,家具倒是齊全,也定期讓鐘點工來打掃,看起來並不像閒置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陸璐再清楚不過,從頭至尾沒提紀雲清和李玦的事,也不問他為什麼不回紀樊那裡,好歹有人伺候。她從衛生間拿了工具,準備把屋子再簡單清潔一遍,被紀雲清阻止了,他似乎有些累,言語間透了些朋友相處似的親昵:「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陸璐走前,他又將人叫住。
「李玦家裡的事……」
話到一半,像被憑空劈斷,兩隻裹滿繃帶的手攤放在大腿上,微微垂著頭,像個無措的小孩。
陸璐等了幾分鐘,確認他沒有把話補完的意思,才道:「能找的資料暫時就那麼多,您再給我……」
「不用了。」紀雲清打斷,忽然抬起頭,沖她提了提嘴角,「不查了,這段時間辛苦你。」
陸璐忙道:「是我沒辦好……」
紀雲清笑道:「沒事。」
陸璐看著她,眼裡透著幾分畏懼。
紀雲清心下好笑,半晌,搖了搖頭:「回去吧,路上小心。」
雨還在下。
紀雲清在沙發上坐了一刻鐘,起身步入露台。就在他露台正對面,有個小花園,有噴泉和休閒木椅,樺樹剛抽芽,鵝卵石路面泛著路燈灑下的光,像沾了油,髒兮兮的。直到客廳里傳來手機來電響鈴,他才退回去,用手肘推了門,鎖好。手機放在茶几上,李玦兩個字落入眼廓,他停頓須臾,用指尖按下接聽,再改為免提。
「在哪?」他不吭聲,那邊就先發了問。
紀雲清道:「睡下了。」
那邊安靜下來。
好一會過去:「傷口處理沒有?」
紀雲清「嗯」了一聲。
那邊嘆了口氣:「早點休息。」
不等紀雲清回答,通話結束。
紀雲清低頭沉吟半晌,熄了客廳的燈,回主臥。慢騰騰衝澡,手不能碰水,沒法打沫,又要避開肩頸處的傷口,洗得粗略。拇指夾著掌心笨手笨腳刷牙,再換睡衣,等躺到床上,已經累極,腦子裡再多事也來不及再多想,頭剛挨上枕頭,就漸漸模糊了意識。
他也是頭一次這麼狼狽。
第二天收到鐘點工的消息,李玦沒走,但客廳是被他收拾好的。紀雲清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卻不敢過早斷定這道光的好壞,他已經不敢自欺欺人,不敢樂觀。思量後,給賀明打了電話,讓他帶李玦按時赴約,按他之前所安排的,和祁耀塵吃飯,互相熟悉。再向祁耀塵請罪,說明臨時有事無法出席。
紀樊來電話斥責,語氣並不重,再叫他過去住,讓他推脫了。
待了一個禮拜,只答應親人探病,人多口雜,不想讓外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紀雯跟著紀榕來過兩次,捧著他的手說要給吹吹,還命令他躺上床睡覺,他不閉眼,就給唱搖籃曲。紀雲清失笑道:「又不是廢了腿,你當叔叔多大病?」
紀雯卻學著紀榕的口吻道:「一把年紀還不省心!」
紀雲清悶笑,伸手想捏捏她的臉,才意識到手不方便,又縮回被窩裡,合上眼睛,老老實實睡覺。
李玦沒再來過電話,他也沒打過去,這是最好的,現在他只想避免一切直接接觸。
賀明還是來過幾次電話,說李玦有退圈的意思,但紀雲清不點頭,公司合約壓著,他也只能按部就班做事。和祁耀塵那頓飯,在賀明的應對下吃得順利,讓李玦奉行少說多做的原則,沒出茬子。只是聽賀明的意思,最近李玦狀態不大對,大概就是想退圈的原因,前段時間培養出的些許禮儀,違心客套也不屑於去做了,又回到從前做武替時候渾身帶刺的樣子,再這麼下去,就是賀明本事大,情況也不妙。
紀雲清還沒想清楚,聽完賀明的匯報,只讓他再周旋一段時間。
只要他出手,解約賠償,退圈,很快就能辦妥。
按他之前的原則,一切由著李玦,他喜歡什麼,他便給什麼。只是現在,他迷茫了。
祁耀塵的劇選角定下來,紀雲清也拆了線,重新回公司處理事務。手上的傷疤還很猙獰,但沒人敢多看。只是紀榕感嘆可惜了一雙漂亮手,要他過段時間去做雷射祛疤,紀雲清不在意,想起李玦身上的疤,現在覺得並不醜,甚至有些漂亮。紀榕翻翻白眼也隨他去了,又對著紀雯數落他。
那一晚過去十多天,傷後頭一次回家,楊芳暮給他張羅了一大桌菜,補哪的都齊了,好像他是傷筋動骨大病初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