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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紀雲清道:「這只是個開端,還可以再堅持堅持。」

    李玦道:「堅持?人這輩子能年輕幾年?你們這樣的人耗得起,我們耗不起。我們有家,有更多的事得去做。他還有個女朋友,在一起五年了,他再不找份可靠的工作穩定下來,人家家裡都不願意把人交給他。」

    紀雲清道:「但你堅持下來了。」

    李玦哂笑道:「那是我媽已經不管我了。」

    紀雲清一愣。

    卻聽他話鋒一轉:「我沒什麼負擔,哪天死在街頭也就是爛命一條。人沒了牽掛,膽子就大了。」

    紀雲清沒說話,點了支煙。李玦不要他的香菸,說感覺一口就是一票錢。他含著一支點燃,吸了一半,摘下來放進手心裡,用菸頭去按捻皮膚。李玦眼尖,在他按下第二次時候連忙把那支煙奪了過去,掐滅,扔進菸灰缸,難得一臉嚴肅,擰了眉來抓他的手,手心上已經燙出兩個紅印。拖著人就往廚房跑,紀雲清倒是乖乖讓他牽著,手被放到水龍頭下,涼水往上沖,傷口發麻。

    已經有皮層被燙開,李玦又檢查了一會,道:「有燙傷藥沒?」

    紀雲清搖頭。

    李玦回到客廳穿外套,邊往玄關走:「等著。」

    沒過多久就回來了,領著一袋藥,還有點氣息不穩,估計是用跑的。紀雲清忽然覺得這兩個印子一輩子都消不掉才好。李玦坐下來,拿了棉簽給他傷口抹藥。處理完了,臉上才漸漸浮出點笑來,盯著他看了好久,面帶調侃。

    紀雲清伸手要抱他,他便任他抱了。把下巴放在他肩上,紀雲清放慢呼吸,閉著眼睛一聲不吭。李玦沒動,也沒伸手回摟他,過去好幾分鐘,才笑著道:「你不僅是個少爺,還是讓全家老小一起寵出來的少爺,我沒猜錯吧?」

    紀雲清沒睜眼,笑了笑:「嗯。」

    李玦道:「所以只要生氣了,就用這招來嚇唬人?」

    紀雲清笑道:「胡說。」

    李玦忽然斂了笑意,聲音有些肅然:「有人在乎你,你就更該珍惜自己。到某天沒人看你一眼了,你才會知道這種把戲有多無聊。」

    紀雲清心裡一陣苦。這人是誤解了他的意思,他沒想威脅誰,也沒想故意做給他看。只是他剛剛那幾句話像刀子一樣往他心裡捅,他氣他那麼看輕自己,竟然用那麼刻薄的話傷害在乎他的人。但他捨不得對他動手,索性對自己動手----家裡是寵他,但這樣的事他也不會幹。在紀老看來,雲清比小樊還懂事。紀樊叛逆時候他爸還提著棍子打,紀雲清卻從沒和家裡斗過嘴。他的要求,家裡大多數都會滿足,也有反對的,既然不答應,他便默默接受。就好像當年,他是不想轉學的,也向爺爺說過他可以跟伯父家一起生活,他會聽話,但爺爺反對,他便跟著走了。

    那天同以往角色倒置,發了脾氣的居然是李玦。

    紀雲清想問那你在乎我麼,又覺得滑稽,便忍了下去。

    李玦的每一句話都刻進他心裡,事後,他開始著手察他的家庭。李玦在家庭方面掩藏得比較深,和他談及時候也是點到即止,很不樂意提起。察起來不容易,所幸他人脈廣,再不濟還能找紀樊幫忙,雖然進度不快,但還是慢慢進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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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玦鏡頭感逐漸好了,看電影研究學習也持續了很久,進步不小。賀明告訴紀雲清準備給李玦找劇本了,以他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只能從配角著手,紀雲清沒有異議。最後賀明先是把手裡幾個劇本給他看,問他意見,紀雲清把每一本都認真讀完,又讓他拿給李玦,讓他挑喜歡的。

    李玦沒跟他客氣,挑了部民國抗戰片,一個共產黨左派官員。四十集的片子,有十五集的戲份。紀雲清有點意外,這個角色選得非常有眼光----他本以為他會選那本武俠戲的。這位官員是個貨真價實的配角,比他重要的角色少說有七八個,但他的性格刻畫非常鮮活,他熱愛國家,也有那個時代寶貴的民族責任感,但他頑固地堅持自己的思想,屢次讓主角身處險境,但到了最後關頭,在很多高官畏頭畏腦的時候,他挺身為國捐軀,鄉下的女兒在作文中寫道:我的爸爸是個大英雄。一個讓人無法用絕對的語言評判的角色,相應的,表現難度更大,而非武俠片那位江湖大俠角色,大多數時候,把武打動作做到位就好。

    其實紀雲清更希望他選那個江湖大俠。他的演技還很生澀,現在剛起步,武打角色可以更好地掩蓋他的短處,展現他的長處。

    他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結果李玦道:「大俠的性格刻畫比較單薄,千篇一律。我不敢保證能把官員演好,但總想試試。」他笑,「人吧,如果你總是在失敗,也就不怕失敗了。沒了籌碼反倒更敢拼,反正我臉皮夠厚。」

    紀雲清眉心稍微一擰,又聽他道:「就怕丟了你的面子。」

    紀雲清反倒笑起來:「我還能試著把臉皮磨厚一點。」

    李玦肚子裡沒多少墨水,這種歷史政鬥片對他來說難度更大。賀明幫著他選了不少書,他逮到時間就看,來紀雲清這也帶一大堆書。兩人就坐在沙發上各看各的,有時候紀雲清還主動給他講講,比書里寫的精彩,他也喜歡聽。

    「紀小公子的確是個文化人。」一次他調侃他。

    紀雲清只是笑。

    李玦道:「以前只覺得你成績好,長點的句子都沒聽你說過,料不到還挺會講課。」

    這是他頭一次主動跟他提以前的事。

    紀雲清道:「那時候,我挺沒趣的。」

    李玦道:「現在也挺沒趣的。」

    紀雲清語塞。

    李玦邊摸打火機點菸邊笑,就這麼看著他,肩膀一顫一顫的。紀雲清讓他笑了一會,也跟著笑起來,再將他壓到身下吻。第一次吻他的唇,他一臉的笑忽然就不見了,本能地往後躲了一下,紀雲清停下來,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李玦合上眼,呼吸有點重,胸口一起一伏。良久,喉結滾動一下,聲音有些啞,「來吧。」

    紀雲清已經沒了興致。

    從他身上起來,重新拿了自己的書來看,不再吭聲了。

    那天李玦沒看多久就走了,紀雲清只當看不見,也不問他有沒有叫司機來接。

    過了三天李玦才又過來,給他遞了只袋子,他打開,是只卡通鬧鐘,一隻綠青蛙,大肚皮圓滾滾的,正是鐘面。和之前紀雯送他的那隻很像,只是青蛙眼睛和綠皮顏色有一點差別。紀雲清給鐘調好時間,放回臥室的床柜上,再出來,態度已經完全軟化。看他臉上又帶了笑,李玦忽然笑起來,「有時候覺得你就跟個小孩似的。」

    紀雲清笑道:「所以一個兒童鬧鐘就來打發我?」

    「這不是欠你的麼?」李玦失笑,「小少爺。」

    紀雲清沒反駁,也覺得自己是又沒能控制好脾氣,李玦是個直的,有點反應不為過,他都沒有拒絕他了,他還矯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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