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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50:50 作者: 阿扶子
他愛的李玦,不是這個樣子。
紀雲清的父親紀凱雖然在家裡排行第二,但深受父母寵愛,連帶他也得了寵,爺爺奶奶對他和紀樊、紀榕完全是兩種態度。結果紀凱沒什麼野心,拿了股份就到香港和外科醫生老婆過日子去了。紀雲清五歲以後,在爺爺奶奶的要求下被接回內地,由兩個老人帶。紀雲清和奶奶是最親的,十歲那年老人的去世對他影響很大,那時候爺爺忙著和大伯擴張產業,只覺得這孩子越來越越安靜,也沒人注意他的情緒,等意識過來,孩子已經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就是在孤獨感最為嚴重的十六歲,紀雲清遇到了李玦。
說黑暗的生命里迎來一束光未免太過矯情和誇張。但那時候的李玦,的確像光源一樣耀眼。雖然長相平平,但為人處世實在爺們,非常講兄弟義氣,女生也喜歡和他相處,班上誰被欺負了,他會帶人討回公道。他打架很厲害,朋友多,幫手也多,但他成績不太好,本來這樣的人是難以在一中留下的,但聽說他父親和校長有點交情。就是這樣一個人,成了班上最耀眼的存在,每個集體總有那麼一兩個領導者,在他們班上,這個人不是班長,而是李玦。
在看紀雲清,單憑他的家世,不該沒有朋友,想巴結他的人也不少,但都碰了壁,久而久之,也沒人再來自討沒趣。
兩個人本來不該有什麼交集。李玦有太多的朋友,他的世界太大,而紀雲清腦海里記錄著一部電影,畫面都離不開李玦。
這種局面持續到學期中,某次體育課後。男生們都去水龍頭下沖涼水,他以往也會去,只是那時候渾身提不上力氣,就走到旁邊糙坪上坐下,等精神緩過來。沖了一頭水的李玦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路過,臂膀上已經有這個年紀男生少見的硬朗肌肉,手裡拿著一瓶可樂,剛擰開,水汽噗呲一下湧出來,他仰頭咕嚕嚕喝下一半,喉結隨著吞咽間歇滾動。
他身邊難得沒別人。
擰上蓋子,他發現了正盯著他的紀雲清。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怎麼一個人在這啊。」
紀雲清沒說話。
他走近,把可樂挪給他。
紀雲清愣了一會,還是接過來了。那天是和李玦一起回的教室,一路上都是他在找話。
「紀雲清,你怎麼都不參加班級活動。」
「你記得我?」
「紀小公子,你太謙虛了。」
他一直以為,李玦這樣的人是看不到他的。
走到教學樓下,李玦忽然道:「你臉色不大對,不會是中暑了吧?」
最後將他送到醫務室,的確是中暑了。
之後每天都盼著李玦能路過他的座位,停下來說句話,哪怕是「作業借我抄抄」都好,但願意給李玦抄作業的人多的是。好歹李玦開始跟他說話了,像是感覺到他心裡那隻一蹦一跳的小麻雀似的,每天都能過來和他搭兩句。後來某天在學校超市買飲料,想起那次體育課後李玦給他的半瓶可樂,他又多拿了一瓶,和那天一樣包裝的百事。
送到李玦面前時候,對方挺意外。
紀雲清喜歡他收可樂時候的樣子,那麼衝著他笑,於是每天晚上最期待的事,就是第二天到超市的時候,給李玦買一瓶百事。就這麼持續一個禮拜,班上都知道紀雲清和李玦成了朋友,還有人問李玦怎麼傍上這個大款的,讓李玦又笑又罵狠狠教訓了一頓。李玦試過把紀雲清帶入他的朋友圈子,但難度太大,逐漸放棄了。紀雲清更清楚,李玦這人重義氣,錢和權在他眼裡都是個屁,他紀雲清的優勢在他面前沒有半點吸引力,他和所有人一樣,在他眼裡沒什麼特別。
一次又收到他的可樂,李玦半開玩笑道:「可樂殺精,紀雲清你跟我多大仇啊。」
紀雲清認真道:「那是謠言。」
李玦看著他,半晌也沒等出下文,似乎也忽然意識到他不可能婆婆媽媽做一通解釋,投降道:「不殺精也差不多得了,我現在看到可樂就兩眼發昏。」
於是第二天起,他桌上的飲料成了牛奶。
依然是每天一瓶,不過這次李玦沒有機會再申請更換,紀雲清在一個月後轉了學。
他爺爺身體欠佳,想到他父親身邊去。家裡給他辦完手續,他便跟著到香港去了。那時候手機這種東西還很稀缺,李玦沒有,紀雲清便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他,還將在香港的聯繫方式留下。現在想來有些可笑,以李玦的家庭條件----聽說他父親是做小本生意的,母親是小學老師,他本人那點拿不上檯面的成績,今後去香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事實也證明,紀雲清做的都是無用功。李玦沒給他打過電話,也沒來找過他。
紀雲清到了香港,每天有父母陪著,又得到長期的心理治療,到大學時候已經像是脫胎換骨,應付起交際來得心應手,管理上的能力逐步凸顯。
之前,對李玦的感情其實還是挺單純的。直到去了香港,發現對李玦的想念好像過了火,最終這種莫名執念得到證實,他是個同性戀,還是讓李玦給弄清醒的。
畢業以後回內地,想過找人,但他對他知之甚少,毫無頭緒。
十二年了,他早已經不敢想,老天又把這個人送到面前。收集到的資料足以證明,那個人就是李玦。父母離異,高考成績不理想,參軍兩年。
他不知道他還經歷了些什麼。終於,總算,居然……一波詞彙在腦中翻滾。他只覺得幸運,無論這人經歷了什麼,他總有機會將他保護起來,給他想要的,再索取自己想要的。
和李玦再見,是在紀雲清自己的住所里。
唐西沒來過,之前捧的兩個小明星也沒來過。小區複式樓,一個人住,也沒多少東西,比較空曠。李玦來時候鐘點工剛走,家裡一塵不染,紀雲清很是滿意,招呼李玦坐下,還給他沏了壺大紅袍。親手倒入紫砂杯里,放到他面前。
已經讓助理陸璐聯繫過李玦,該說的話之前就說了清楚。
「別來無恙,紀雲清。」這是李玦坐下以後說的第一句話。
紀雲清笑道:「其實在之前,你就認出我了對不對?」
李玦不言。
紀雲清很篤定,也有這個自信,當時兩人之間的信息,他的要明確得多,也更容易確認。
半晌,李玦道:「唐西怎麼辦?」
紀雲清道:「我和他沒關係了。」
李玦沉默,紀雲清便笑:「這個劇組不用再去,會找別的人給你頂上,違約金交給我。」
李玦看了他半晌,道:「你真的長本事了。」
紀雲清只是笑。
其實在這之前他也很忐忑,李玦應該是個直的,而且變了這麼多,未必會接受他。往最壞的可能想,還可能會討厭他,這似乎像是一種侮辱。他只想為自己爭取一下,如果他答應,自然是好事,就算不答應,他也不會再讓他做這種行當。
結果出乎意料。
李玦赤裸著身子躺在他身下的時候,紀雲清還覺得身在夢中。比起少年時代,他的骨骼完全長開了,紀雲清比他高一些,一身肌肉也是憑藉堅持運動才維持下來,但李玦不同,粗糙的麥色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好像在控訴這身肌肉的來之不易。鎖骨上都有很長一條疤痕,暗沉沉的,比周圍一片皮膚更加磨手。紀雲清埋頭吻了一陣,李玦沒多少反應,合著眼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