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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熱鬧溫馨的氣氛霎時冷下來，連一向喜歡攪事的慕雲安也閉口不言。

    沈姜從周曼文手中接過聽筒，開口的聲音淡漠又疏離，「有事麼？」

    。

    面前的咖啡裊裊冒著熱氣，沈姜一口都沒動，只是端正坐著，面無表情看著對面的男人。

    五十歲出頭的年紀，他的身材保持得不錯，沒有啤酒肚或是虛浮臃腫，一眼便能聯想到年輕時的軒昂氣宇。只是精神勁兒頭卻不夠好，他比慕嚴小几歲，頭髮已經略有花白，眼神微凌，但亦不如慕嚴清明。

    「少喝點咖啡，對身體不好。」

    沈姜眼睫輕顫，端起杯子，淺淺酌了一口。對面的男人眼裡閃過不贊同，她也不在意，勾了勾唇角，「沈導演找我有什麼事？」

    「你舅舅就是教你這樣稱呼長輩的嗎？」

    沈姜臉一寒，「麻煩你有事說事，別扯我家裡人。」而後嘲諷地彎唇，「沈導演不喜歡導演這個稱呼？行，那我可以叫你沈先生，或者全稱沈志達先生。滿意了沒？」

    沈志達沉下臉，好半晌才忍住怒意，換了個話題，「我給你舅舅家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在？」

    沈姜輕笑，也不看他，「拍戲唄。」

    「你演徐民安的電影為什麼不先和我說一聲？」沈志達凝眸盯著她，「他幾年沒有新作，前兩部作品也算不上太好，拍戲不是兒戲，你知不知道這樣隨隨便便有多冒險？還有那樣的電視劇，配角你也要，你這簡直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和你說一聲？」沈姜噗嗤一聲笑了，表情仿佛聽到了逗樂的笑話，「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說了好方便你轉頭牽線給你女兒麼？」

    她面上不無諷刺，「沈志達，我不傻。」

    沈志達被她的話和她直呼他名字的行為惹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瞠目瞪她異界之逆天超市。

    沈姜瞥了他一眼，「你激動什麼，我說錯了？」懶懶玩著自己的手指，她輕諷，「跌過的跤只有蠢人才會再跌。」

    十八歲那年，伍士雄導演的電影需要一個年輕女孩飾演女主角的少女時期，大概有十多分鐘的戲份。她通過試鏡拿下了那個角色，簽約前正好碰上她過生日，沈志達作為父親，帶她去吃了一頓飯。

    常年不見面的父女倆人關係尷尬，她當做談資隨口提了一句伍士雄電影的事。沒想到不過幾天，簽約當天製片人給她來電話，說原定的計劃改了，讓她不用再去。

    再後來，電影上映之後，她在大熒幕上看到了扮演少女主角的那個人----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沈雨嵐。

    那部電影票房不錯，沈姜到手的角色黃了，而年僅十六歲的沈雨嵐則憑藉著出色亮相，正式出道。

    巧不巧？換人換的偏偏是她。

    沈志達皺眉道：「我早就說過，嵐嵐的角色是試鏡來的，她沒有走後門也沒有用我的關係，伍士雄導演最後考慮換角是因為你年紀偏大，而嵐嵐的年紀正好合適。」

    「你不用和我解釋。」沈姜說，「事情是哪樣其實都沒關係，我只是單純的噁心你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沒有搶那個角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間的矛盾根深蒂固，永遠也不可能緩解。就好比膿包潰爛嚴重，根源無藥可解，好一點無用，再壞一點也無謂，都沒意義。

    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沈姜背起包準備走人，「如果你找我就是說這些無意義的東西，那麼很抱歉我要失陪了。」

    「沈姜。」

    沈志達叫住她，「我和你母親的恩怨是我們的事，跟你們這些小輩無關。」

    沈姜沒說話，挑了挑眉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慕氏影業現在是不是慕嚴的兒子在打理？」他道，「你應該勸他，年輕人做事不要衝動，嵐嵐的新電影上映，只有慕氏影業的院線不排片，這樣對他們院線沒有好處。就算慕氏一家抵制，嵐嵐的那部電影票房依然不錯，損失的是慕氏影業。」

    「既然不錯那不就好了？你女兒拍你女兒的電影，慕氏影業排慕氏影業的片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沈姜輕笑，「而且我哥是我的家人，他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他這邊，不勞外人費心。」

    之前是有聽說一點，凡是沈志達導演的片子，慕氏影業都不予排片，寧願不要那點票房分成都不願意放他的片子。不過這都是很早以前定下的事情，他這些年也沒有再導過電影，她幾乎都快忘了這一茬。

    如今慕氏旗下包括影業在內的一些比較年輕的產業都是慕雲安在打理，沈姜沒想到他會在自家院線禁了沈雨嵐的電影……

    截止至15年，全國院線共計48條，其中大星影業的大星院線投入使用的大小熒幕最多，影院數量也是第一，而慕氏院線熒幕數和影院數不及前者，所占據的市場份額和收穫的總票房卻是業內最高。

    沈雨嵐的電影不在慕氏上映，損失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這也側面讓沈姜有了些危機感。

    她當時猜想沈雨嵐主演的那部《醉春閨》最後票房最高會累積到五億，然而後期走了頹勢，只達到四億兩千萬。單看這個成績不算什麼，可若是加上慕氏院線沒有排這部片子的這個前提，這個數字就很讓人警醒。

    沈姜邊走邊皺眉，走出餐廳，眉間也久久未能放鬆。

    第26章

    原本說要等電影上映之後再接新工作的尚天英，突然打電話讓沈姜過去見面，一見面還沒說幾句，她就直接甩出兩份初版劇本大綱。

    「兩個片子，你先看看更喜歡哪一個。」

    沈姜怔了怔，未多話，依言拿起來細看。紙頁有點厚，尚天英靠著桌沿看她翻動紙頁，端著杯子默默喝起了熱飲。

    安靜的十五分鐘過去，沈姜看完，第一句話不是發表評價，而是不解：「……他們為什麼選擇我？龍潛還沒有上映，是成是敗暫不可知，我現在僅有的這一點關注和話題度根本不足以撐起一部電影的票房，他們就那麼有信心我不會毀了電影？」

    「有些人就喜歡賭，你不必管這個。」尚天英道，「龍潛上映之後無非是兩種結果，你的身價水漲船高，或者你出師不利。先說前者，到那時候就是我們挑選別人，他們想合作還得看我們願不願意小天地奇遇記。再說後者，就算壞一點後一種情況發生了，有徐民安電影女主的名頭在，也夠你吃一段時間的本，接幾部戲翻身還是綽綽有餘的。要是這個餘地還不足以讓你站穩腳跟……」她傲然挑了挑眉，「要麼你改行，要麼我改行。」

    「而且。」她又道，「單從你的敘述以及給我看的劇本來說，你的角色設定在整個故事裡占盡了好處，絕對能收穫一大批觀影者的好感。如果這麼個討喜的人物你都能毀了的話，那你之前提過的那些雄心壯志就不用再想了。」

    她極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神色：「這個行業瞬息萬變，我給你做的一系列規劃，都會隨著不同的情況加以修正。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沈姜臉色一凝。她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尚天英很有可能會甩手扔開她，即使不扔，上心程度也會大打折扣。

    尚天英道：「怎麼樣，這兩個劇本看完有什麼感想？」

    沈姜斂了表情，看了眼手中的東西。

    第一個是個青春片，就是時下流行的披著青春外衣講述老套愛情的言情故事，第二個大致也能歸類到青春的範疇內，但和愛情無關，主旨圍繞著親情展開。

    「……我更傾向第二個。」沈姜沉吟後道，「我覺得這個故事不錯。」

    儘管只是籠統大綱，但是一個故事好與不好，雛形中就可初見一斑。

    尚天英挑了挑眉，「你確定？」

    前年開始掀起了一股青春熱，一直持續至今，幾乎每年都有好幾部青春片上映，且票房都不錯，一般情況下來說，選第一個會比較穩妥。

    沈姜抿唇，「尚姐覺得？」

    尚天英看了她許久，而後一笑：「放鬆，不用緊張。其實我覺得兩個本子都差不多，但就目前市場而言，青春片這一塊接近飽和了，連續幾年的轟炸，原創劇本、小說ip改編，花樣層出不窮，觀眾對這個題材估計已經審美疲勞。」

    「如果是前年或者去年，我會勸你選擇第一個，但是現在……」

    「第二個更好？」

    「確實。」尚天英點頭，「兩個故事我都看過，第一個就是常見的青春片，故事在及格水準，但現在再接青春片有點遲。車都快開走了，我們還趕什麼趟？而第二個題材，既是喜劇，內容也比較新穎，容易有突破口。」

    沈姜考慮的幾點和她不謀而合，「那就第二個？」

    尚天英卻搖了搖頭，「暫時先觀望一下。」頓了頓，她道，」我之所以會把兩個劇本擺在一起選，就是因為還在猶豫。第一個老套沒有新意，接了對你的事業成效不大，雞肋一塊。第二個……」她皺了皺眉，「小成本，投資太小，幾乎是前者的四分之一，如果不是牽線的人和我多年交情，讓我看一看，我根本不會考慮。」

    沈姜愣了，「那……」

    「暫時先擱置著。」尚天英站直身，「龍潛三月末左右上映對吧？雖然有點趕，但徐民安的團隊還是可以信得過的……等過完年再說，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本子。」

    徐民安為《龍潛》籌備了好幾年，整個班底，從前期拍攝到後期製作，全都早就準備好了，只要一拍完，後續用不了太多時間，快的話過完年開春就能啟動宣傳。

    沈姜想想是這麼個理，和她聊了幾句，告辭回去。

    。

    時間進入二月，家家戶戶開始籌備春節，街上迎新年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濃烈純陽仙府。

    《龍潛》正式迎來全片殺青，沈姜收到了劇組眾人發來的消息，陸柏庭因工作關係當天就飛回了首都，還和她在微信上聊了幾句，不過因為有其他事要處理，沒能多說。

    算一算已有許久沒見到他，沈姜心情低沉，閒時捧著手機，用小號不停刷微博，借著飯圈各位大大產出的美圖，舔屏聊以慰藉。

    慕雲安空閒的時候比平時多了，雖然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他自己的個人公寓，但也總會記得回家陪沈姜和周曼文吃晚飯。

    許久未見時還有新鮮感，天天都能見到了，沈姜對他的出現已經沒了興趣，他回家，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慕雲安一瞧，換了鞋也不和周曼文多說，直奔沙發，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拎起來，「你還是個女演員嗎？看你這懶散樣，小心我拍下來給你發到網上去。」

    沈姜好不容易站穩，光著腳跺了他一下，「你再揪我領子我就告訴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