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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49:28 作者: C逍遙
    腦海閃過駱遷獨自一人縮在角落孤零零的畫面,他繃著牙關,憋住幾乎湧上嗓子口的哽咽。

    接下來是一陣令人難捱的沉默。

    邵父慢慢坐回單人沙發,垂著腦袋,動作蹣跚到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邵彥東依然立在門邊,心酸和心痛交互折磨著他,讓他儼然不知再說些什麼。

    這種冰封般的氣氛持續了足足有五分鐘,邵彥東就那麼聽著父親在寂靜空間中頗為鮮明的微弱呼吸,有那麼瞬間的擔憂對方會即刻暈厥。

    精神一刻不敢鬆懈,他認真望著父親側顏,幾乎有一種等待救贖的心情升騰翻攪。

    半晌,他終於看到邵父抬起頭。

    瞬間,捕捉到父親泛著些許血絲的眸,他心臟被狠狠一撞。

    當即側過臉去,邵彥東感到自己左眼角已快抑制不住淚水湧出。

    「彥東。」

    「我在。」深深吸了口氣,邵彥東回過頭望向父親。

    「那小子叫什麼名字?」邵父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

    「……」

    「現在跟你交往的那個。」

    邵彥東注視著父親,臉上是難掩的意外:「他……叫駱遷。」

    聞言,邵父點了點頭。

    從沙發上起身,邵父一點點走到屋子門口。

    按下門把時,他側過臉對邵彥東道:「明天把他帶過來,我跟你媽有話跟他談。」視線掃到邵彥東臉上,邵父認真道,「你也要在場。」

    對於父親突然提出的建議,邵彥東一時還有些沒反應。

    孤零零一人在空蕩蕩的裡屋立了一會兒,他才從理智上接受了這件事情。

    無論怎樣,駱遷那邊他今天回去的時候要給對方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那小子比較敏感,心思細膩,有些事情他不想讓對方會錯意。

    幾乎能預見父母對駱遷不可避免的刁難,邵彥東跟著父親出了房門,看著還跟邵遠升在廚房忙碌的母親,心下五味雜陳。

    女人從始至終面上都掛著笑容,但邵彥東卻從對方深深的黑眼圈中看出對方近日的憔悴。

    為了減輕父母在承接這件事情上的負擔,邵彥東願意竭儘自己所能來補足對父母精神上造成的損害。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傷害降到最小。

    父母雖然思想保守卻也是講道理的人。

    邵彥東願意相信,如果他們深入了解了駱遷的為人,就不會再這麼一直抱著牴觸態度。

    兩個男人最後的商議結果是:邵父負責給邵母做見駱遷的思想準備,而邵彥東則負責回去跟駱遷談見家長的事情。

    當天晚上開車回家的路上,邵彥東看到公寓單元門後又硬生生地拐上了另外一條道,在一處頗為偏僻的小巷裡停下。

    他整個車身隱在建築陰影中,攥著方向盤的雙手來來回回摩挲著,久久不能平靜。

    探手伸向口袋掏出煙包,剛要抽出一根,邵彥東又煩躁地將整個煙包扔到水杯槽,仰身靠上椅背,雙手來回揉搓著面部。

    此刻他有種無來由的強烈窒息感。

    心下的渴望和現實因素的矛盾性讓他無論如何無法靜下心。

    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

    駱遷沒給他發任何簡訊。

    他知道那小子就是這種性情。

    只要是對方覺得打擾到他人生活的事情,就絕對不會再越雷池半步。

    每一步都被條條框框壓得死死的,硬生生把自己的自信剁成碎片。

    在車裡調整了將近半小時的情緒,邵彥東才上了樓。

    客廳內漆黑一片,但顧宇鋒和駱遷緊閉的房門下方都有微光從縫隙中泄出。

    知道這倆調查員每日工作的辛苦,邵彥東將外套掛好,緩步邁到駱遷門前敲了敲。

    「駱遷,你睡了麼?」

    話音落下,邵彥東聽著屋內駱遷從辦公桌前起身的聲音,隨後門扉便在面前敞開。

    「回來了?」看到邵彥東出現在自己面前,駱遷先前還緊繃的臉慢慢舒緩下來。

    「嗯。」單手扶著門沿,邵彥東從駱遷肩上瞄了眼對方辦公桌,上麵攤著滿滿的文件和照片。

    知道他們的case是對外保密的,邵彥東朝自己屋子偏了偏頭,道:「去我屋聊?」

    「好。」沒從邵彥東臉上讀出什麼信息,駱遷並未猶豫便答應。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進了邵彥東臥室。

    在邵彥東轉身將房門關上時,駱遷便稍微意識到一絲不對。

    想到下午邵彥東匆匆因家務事趕回去的情形,他心下漸漸開始揣測對方想聊的內容。

    讓駱遷在床邊坐下,邵彥東拉了個小圓椅在對方對面落座,期間做著不自在的小動作,似乎在斟酌最合適的言辭。

    看著邵彥東狀態,駱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跟你家人出櫃了,是麼。」

    聞聲,邵彥東搓手的動作一頓,抬頭意外地看著駱遷。

    駱遷知道向家裡出櫃的事情是個不小的坎。

    而各人家人的反應又大相逕庭,開明的家庭可能很快就接受出櫃人的性向,而對於駱遷本人來講就沒那麼幸運。

    他跟父母出櫃沒多久,思想頗為守舊的家人便決定跟他斷絕關係。

    在他父母眼裡,他已經是個被妖魔化的存在。

    他不知道邵彥東的家庭結構,也沒法預估對方家庭可能做出的反應,但他知道,即便是思想再開放的家庭,總要經歷一個轉變。

    邵彥東看著駱遷平靜的眸,終究是點了點頭。

    「你家人讓我跟你分手是麼。」下午邵彥東離席後,駱遷便已經把各種最壞情況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聽到這兒,邵彥東搖頭。

    頓了頓,他道:「他們想見見你。」

    ☆、寒流10

    駱遷設想了很多結果,但邵彥東父母準備見他的可能性卻並沒被他算在內。

    他不算是絕對的悲觀主義者,但凡事考慮最壞打算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過往經驗並沒給他留可以讓希望存活的空間。

    「他們----想見我?」駱遷看著邵彥東,表情還算平靜。

    「對。」邵彥東垂下眼。

    不知為何一涉及家庭的事,邵彥東心下就浮起那麼絲不安定。

    很想拽著駱遷的手,像往常那樣自信地幫對方遮風避雨,但這次他沒法替對方承擔。

    父親的意圖讓他摸不著底。

    他不知道對方是因為之前他在言語中挑戰了對方的權威而故意設下一局「鴻門宴」,還是當真準備敞開心扉迎接駱遷。

    說實在的,他很少因為什麼事情焦慮難安。

    ----跟駱遷有關的事情例外。

    注意到面前情緒低落的邵彥東,駱遷安靜地觀察了一會兒,伸手探上對方下巴託了托,讓那個露出意外表情的男人抬頭看向自己。

    「你在想什麼?」黝黑的眸在屋裡的微光里泛著真摯,駱遷淺笑著,想替邵彥東緩和一下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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