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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49:28 作者: C逍遙
    看著那一行陳述事實的字,邵彥東開始腦補那小子垂著腦袋有些靦腆地在他面前用一種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

    不知為何,心情有那麼一瞬明朗了些,就仿佛晚上那緊鑼密鼓的工作完全沒發生般。

    再次長長舒出一口氣,邵彥東拿著手機的胳膊直接癱了般墜上床鋪,唇齒模糊地哼哼出聲:

    「不客氣……」

    **

    駱遷的半月板修復手術很成功。

    在醫院住了不到一個星期他便打算出院。

    但醫生告知他就算能提前放他回去也不代表他膝蓋已完全康復。

    養傷是個慢活,一兩天不可能有明顯成效,最重要的是能找段時間安靜修養。

    駱遷明白這點。

    最終妥協地住了將近兩個星期院,駱遷確定膝蓋情況穩定後便決定儘快回歸原先生活節奏。

    本也沒帶什麼東西,他出院當天一身輕。

    住了挺久院,他整個人有些憔悴,身材高挺的他更顯瘦削不已,走路動作雖然比以往穩當不少,但他一直隱隱襯著剛做完手術的左腿,謹慎地不將太多重量壓上。

    坐電梯抵達醫院一樓大廳,喧囂聲迅速如流水般瀉入耳畔。

    駱遷抬眸望著掛號台前排起的數條隊伍以及愁眉苦臉心思各異的眾人,心情不禁隨著晦暗了許多。

    不少人是家人陪伴著來到醫院,那種畫面是他這孤身漂泊的人沒法奢求的。

    下意識將帽檐壓得更低,他邁著長腿順著大廳走向正門方向。

    室外天光在召喚著他。

    快遞那邊請了半個月的假,他確實有些懷念那種忙碌起來無法胡思亂想的日子。

    滿腦子都是送貨掙錢的事,他踱出正門低頭查看手機,想知道先前臨時代他跑他負責區的那位同事有無簡訊通知。

    正撥弄著簡訊,瞬然,手機適時一震。

    皺眉,駱遷瞄了眼屏幕上浮現的發信人名,神情稍微一滯。

    ----邵彥東。

    ☆、暖流05

    無言地看著那個名字,駱遷心下一頓,點開簡訊。

    ----「沒算錯的話,你今天出院吧?」----

    很意外對方會記得他出院日期,駱遷盯著那一行字有些怔忡。

    但靜默片刻,他又反應過來----

    他欠了對方不少錢,人不記得才是活見鬼。

    唇角浮現一抹苦笑,他站在醫院門口向邵彥東回了個簡短的「對。」

    很快,邵彥東便來簡訊:

    ----「你在醫院麼?我正好去公司,順便送你一程。」----

    經過這段時間接觸,駱遷知道邵彥東是個熱心的人。

    認為對方這麼提只是出於一種隨意性的關心,他便也委婉地回了句:

    ----「不麻煩你了邵先生,我已到家,謝關心。」----

    這條簡訊落下沒到半分鐘,他手機便快速一震。

    ----「已到家?我車就在醫院門口。你抬頭看一眼。」----

    看到這兒,駱遷隱在口罩和帽檐下的臉漸漸被一抹意外代替。

    迎著耀眼天光,他半眯起眼抬頭朝前方醫院正門前的停車場望去。

    半晌,他注意到遠處的停車場入口方向,一個拿著手機穿著西裝的男人從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斜倚在半開的車門邊朝他招了下手。

    ----「不用跟我客氣。」----

    正觀望間,駱遷手機又是一震。

    就這麼隔著段遙遠距離,駱遷拿著手機,臉色漸轉凝重。

    邵彥東遠遠站在停車場入口邊道,面朝著他這邊,招完手後便沒了動作。

    只能看清對方身型輪廓,駱遷就那麼無言觀望著,任天際陽光自上瀉下,將對方身型清晰勾勒。

    那身影成了被光暈擠滿的視野中鮮明的一點,無法和背景融合,卻又莫名地和諧。

    身邊人頭攢動。

    駱遷卻在那一瞬有那麼點觸動。

    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

    就那麼一瞬。

    短暫卻並非不易察覺。

    那孤寂森冷而不透光的深淵裡似乎有一絲帶著暖意的活水湧入。

    畫面中的男人再未動彈,駱遷明白對方在等他回應。

    遲滯片刻,他朝對方點了點頭,順著醫院正門台階向下,很快便抵達對方身邊。

    邵彥東那一身西裝顯得相當莊重,駱遷知道對方要去公司。

    那張平靜的臉此刻帶著淺笑望著他,沖後方車門歪了下腦袋,示意他上車。

    立在車邊,視線緊貼著帽檐滑出,駱遷觀望著邵彥東面孔,半晌沒什麼動作。

    對方額前有幾縷零碎劉海小心翼翼地點著額角,那本應普通的眉眼,此刻在駱遷眼中卻莫名地厚重鮮明了起來,仿佛有什麼說不出的吸引力讓他半晌挪不開視線。

    駱遷在找原因。

    想知道自己莫名追尋對方視線的理由。

    片刻,他終於明白過來----

    是邵彥東的笑。

    ----成熟男人的笑。

    清風般讓人心神舒暢,卻又隱隱帶著些溺死人的穩重魅力。

    不算燦爛卻又能讓人感到綿緩而持續的暖意。

    駱遷皺眉。

    ----這笑,很犯規。

    「怎麼?」見駱遷一直立在車邊沒動彈,邵彥東唇邊的笑消散,不解道,「有什麼想說的?」

    視線落在邵彥東唇角,注意到那轉瞬即逝的笑意,駱遷垂眸,任帽檐擋住此刻表情。

    ----有點遺憾。

    出於人情禮儀,駱遷雖然明白讓對方出車送他很不妥,但既然對方已經專門來了,再一根筋地打發對方回去也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跟對方道了謝,他沒再說什麼便拉開車門上了車。

    「今天送貨應該來不及了吧。」鑽入駕駛位的邵彥東一邊調整後視鏡和座椅一邊無意識地跟後方駱遷閒侃,「所以你是回家對吧。」

    拉上車門的駱遷聽到對方詢問,再次默。

    沒想到對方會對他的事情這麼上心,他從邵彥東正後方的位置小心地挪到斜後方,看著前面男人的半拉後腦勺,道:「對。」

    孤身一人久了就會有一種莫名情緒。

    像是沉浸死寂一片的深海,稍有一絲流動的暖意便能激起不小波動。

    駱遷打量著邵彥東。

    認真,仔細地打量著對方。

    ----這是和對方面對面時,他無論如何不會做的事。

    車禍前的他會被一種熱烈而刺眼的特質吸引,鍾愛於一種叫做「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壯烈情緒。

    這便是他追郭余杰時的感受。

    那個男人曾經給他艷陽般的耀眼感。

    熾熱,激烈,毫無保留。

    既然選擇要得到對方,便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即便明白他就是那隻飛蛾,就算被灼成灰燼也心甘情願。

    車禍後,他終於意識到他在那個人眼中不過是一隻無關緊要可悲可笑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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