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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49:28 作者: C逍遙
注意到靠近的邵彥東,駱遷抬眸,視線點水般在對方臉上一躍便立刻撤去。
看著那相當不自在的男人,邵彥東表情有些沉。
他靜默了一會兒,開口:「等下我送你去醫院。」
「真的不用麻煩。」駱遷的帽子被值班醫生放在邊柜上,此刻的他夠不到,只能自暴自棄地閉上眼。
「……」小心而仔細地,邵彥東注視著面前那張傷痕累累的臉。
先前看到這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在洗手間露出那種無措而倉皇表情時的刺痛感再次無來由覆上他內心。
對方是脆弱的。
相當脆弱。
看著面前那閉著眸幾乎要瑟動起來的瘦削身軀,邵彥東眯眼----
脆弱到幾乎一碰就碎的地步。
門外有幾個家長帶著先前因為打鬧受了點小傷的孩子們來醫務室,值班醫生放下手中的活兒,快步迎到門外。
拉起帘子的內間只剩下邵彥東和駱遷兩人。
那令人難捱的沉默氛圍延遲許久,垂著頭的駱遷才忽的沉沉開口:「不是好奇麼,你想問什麼就問。」
邵彥東:「……?」
半晌,駱遷抬眸:「怎麼,不問麼?」
邵彥東納悶:「----問什麼?」
駱遷露出一抹在那張臉上表現得有些扭曲的苦笑:「如果沒什麼想問的就別這樣看我。」
這才意識到原來對方對他的視線都有察覺,邵彥東默。
半晌,他也循著駱遷的平和語氣道:「我確實好奇,不過也沒扒人傷口的愛好。」
駱遷:「……」
邵彥東:「如果你想說,我聽著。如果你不想解釋,我也理解。」
駱遷:「……」
兩個男人第一次以一種對峙般的眼神相視。
片刻,邵彥東在上衣口袋翻找了下,掏出一張名片遞到駱遷面前:「醫生也說了你腿的情況要去醫院不是麼,等下我會順便送你去。」
----畢竟如果他沒陰差陽錯地走進那洗手間,對方也不會為了躲他跌跌撞撞地摔倒。
「這是我名片,上面有我電話。」點了下名片上的公司座機和手機電話,邵彥東說,「有什麼事可以聯繫我,就當交個朋友。」
駱遷沒看他的名片,也沒接。
「邵先生,我只跟您見過幾次面而已,您沒有義務一直幫我。」
邵彥東靜靜地看著駱遷。
「我不是殘疾,生活能自理,不需要您操心。」
「我說了,沒別的意思,就是交個朋友。」
駱遷沒接名片,邵彥東便也沒收回。
兩個男人再次對視起來。
駱遷忽然感覺面前的男人跟他初次接觸時留下的印象有些不同。
本以為對方大致是個溫和的人,但這寥寥幾次的近距離接觸,他意識到對方身上藏著些不易察覺的決絕和執著。
那是一種沉靜卻安然的堅定,讓人尋不到稜角卻又無法拒絕。
邵彥東手臂一直舉著,那帶著天生說服力的凝然視線讓駱遷漸漸明白----
某些賭局,他似乎沒有勝算。
側開眼,他在那男人面前無言了許久,終究妥協地伸手訕訕地接過了對方名片。
邵彥東看著對方收起名片,掏出手機,湊到駱遷眼前,道:「如果可以的話,你也留個電話。」似乎要說服駱遷,他淺笑了下,「就像我剛才說的,交個朋友,方便聯繫。」
駱遷不明白對方這句「方便聯繫」的意圖。
他猜測也許從對方看出他毀容的第一天開始就已成了對方「慈善事業」的重點監護對象。
邵彥東到目前為止和他的接觸除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偶然碰面外基本沒有其他交集。
他想不出兩個背景完全不同的人會因為什麼事情互相打電話。
基友?
別開玩笑了。
現在的社會,就他這個樣子想找個願意跟他多聊兩句的都堪比登天,更何況能跟他談心的對象。
分析來分析去,他確信邵彥東就是那類看到「弱勢」不幫點忙似乎就對不起社會的慈善家類型,他便也沒打算繼續潑對方冷水。
既然對方站在他門口好奇地想看看他的世界,那麼他便敞開門。
不過能不能有膽子往裡邁,有沒有耐心看完全部的風景,那就全看對方心態。
☆、深海08
駱遷那從腫脹眼皮透出的視線讓邵彥東看出了些許遲疑與猶豫。
兩人一個坐在床沿一個立在床前,在交換完聯繫方式後便各自陷入沉默。
簾外傳來那醫務室的值班醫生和幾個哭鬧孩子以及他們家長溝通的談話聲。
兩人都漫不經心地聽著,心思各異。
邵彥東單手插在口袋,沒一會兒視線便又拐回駱遷身上。
對方雖然面容盡毀,但從對方的瘦削身型以及穿著打扮,邵彥東勉強判斷對方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
確實沒想到會在幼兒園這種地方遇見駱遷,他兀自回憶著,意識到近日來兩人的相遇似乎有些密集。
----近乎詭譎的密集。
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也確實不是沒道理。
給駱遷留聯繫電話的確沒什麼別的意思。
名片這種東西在生意場上用得多了,交到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利益相同形勢所趨綁在同一條線上的同僚。
線斷人散。
真正能談心的,寥寥無幾。
也不清楚到底出於什麼初衷。
也許就是第一次見對方時的震驚或者觸動,也可能只是一種本能的善念,讓他有想了解駱遷的念向。
邵彥東又在醫務室逗留了一會兒,跟駱遷解釋了下他還有個孩子要接便大步出了門。
目送邵彥東遠去,駱遷低頭看對方名片,一時之間有些出神。
總覺得離上次自己將這面容徹底暴露在什麼人視野已經有段日子,駱遷還有些沒實感。
3年前那場車禍讓他失去了太多東西。
本是大三升大四一場無聊的狂歡,他卻陪上了他夢想的一切。
那時跟他交往的男人叫郭余杰。
大一大二兩個學期的時間,駱遷一直暗戀對方,卻因為對方是直男沒有行動。
終究在某次學院聯誼會上,喝醉的他在洗手間跟郭余杰告了白,並強吻了對方。
本以為會遭到強力拒絕的駱遷得到的卻是郭余杰的曖昧回應。
欣喜的他以為自己那幾乎埋葬的單戀有了希望,便不再保留地開啟了強勢追擊。
大三上學期,兩人確定名分,發生了關係。
駱遷記得自己壓著對方瘋狂侵犯的那一整晚。
對方溢滿情|欲的喘息,自己意亂情迷的馳騁。
----滿足與甜蜜充斥胸臆。
他甚至以為幸福這種東西也許真的存在。
直到出事那一晚。
被同喝醉的郭余杰推上副駕,兩人就那麼跌跌撞撞地駛上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