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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2:24:41 作者: 領竹
不過,盛仙雲確實沒想到,冬寧會有這麼「大度」。
不是她總把人往狹隘的方向想,而是就算將心比心,互換位置,盛仙雲覺得,自己做不到。
說最現實的,人活臉,樹活皮,當年冬寧一走了之,拿了錢和沒拿錢,根本是兩回事。
因為盛染,她背了莫須有的三十萬好幾年,心裡真沒有一點氣?
要是盛譽是那種計較的人,也許,也就沒有他們的現在了。
盛仙雲知道,盛譽在這件事上有疙瘩,就是想到了這個。
她能理解盛譽,但不明白冬寧。
周駿儒把盛仙雲攬進懷裡,低聲道:「人要相處過才知道,咱們好像覺得,認識她好多年了,但其實沒往一塊湊過幾次……現在說這些,是有點馬後炮,但你想想,小譽的眼光,真有那麼差麼?」
從小到大,稱盛譽一句「別人家的孩子」一點都不過分。
他無論做什麼事情,讀書、立業,都能做出點樣子,唯獨在感情上,家人看來,前幾年,他是受了傷,看走了眼的。
但真是這樣嗎?
盛仙雲接手的家裡的產業,不像周駿儒他們家搞房地產,聽上去轟轟烈烈,場面很大。
她家是做肥皂起家的。
後來擴成日化線,規範嚴格地建了那麼多家實驗室,依然主打平價量大,走親民路線,這是一種商業選擇,若說情懷,可能有一些,但並不算多。
從公司每年的財報上看,這個策略執行得非常正確。
盛仙雲從小女孩的時候開始,就跟著哥哥和父親去廠里玩,即便現在,盛仙雲也三五不時地進工廠,跟她打交道的人形形色色。
她能知道,人在什麼情況下可能會偽裝,什麼情況下,大概率表達本心。
單論給盛染錢的這件事,她和周駿儒都沒有在明面上講過斷了盛染的生活費,盛染再大手大腳,也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兒,所以更沒有對著她哥嫂哭窮的行為,冬寧能想到這一點,至少說明,她對盛染的情分不摻假。
盛染在年幼時受過她的照拂,自然對她有感情。
冬寧是為什麼?
有四個字大概可以解釋,叫做「愛屋及烏」。
周駿儒慢慢睡著了,盛仙雲也沒再說話。
第二天,盛譽還是一早出門。
因為冬寧被留在家裡喝中藥,所以不能跟他去上班了,他走得比前幾天都早。
一個早晨,從七點半到九點鐘,除了冬寧,家裡的其他三個成年人都陸續出了門。
阿姨收拾好早餐桌以後,就在廚房煎藥,怕味道飄到客廳,把推拉門關得嚴嚴實實。
冬寧盤腿坐在沙發上敲電腦,回復導師和瑞典那邊的郵件。
「用電腦多了,眼睛容易干,阿姨泡了點花茶,寧寧你喝。」
阿姨姓姚,在盛家做了十多年。
盛譽上小學的時候,她就來了,一直照顧盛譽。
後來,盛仙雲生了盛染,她也還是專職照顧盛譽。
直到盛譽轉去宜城十五中,她跟著去待了沒幾天,因為給盛仙雲通風報信被盛譽送回來,才開始專職照顧家裡的飲食。
姚阿姨長了一張圓臉,顯年輕,眼睛也亮,坐在茶几後的一個小馬紮上,跟冬寧面對面,笑著跟冬寧說:「他其實是覺得沒必要隨身帶個保姆,而且,宜城遠山遠水,我家不在那裡,也沒有朋友,每天除了買菜,也根本不到外面去,所以他沒幾天就讓我回來,說機票已經買了,退不了。」
「哦,對了,那年,我的小孫子剛出生,生在牛年,他讓我回去,還給包了個紅包,裡頭是一個小牛,我們給小孫子戴在手腕上,去上幼兒園才摘下來。」
冬寧也笑。
這確實像盛譽會幹的事。
只聽表現,會覺得他是個挺矛盾的人,又冷淡獨立,喜歡一個人待著,但又體貼細緻。
冬寧兩手捧著茶杯,忍不住問:「他小時候什麼樣?」
「多小的時候?我想想。」
姚阿姨坐著聊天,手裡也不閒著,拿來滿滿一塑膠袋彩色毛線,邊鉤花邊說:「我來的那年,他應該是剛上二年級,每天戴個學校統一的小黃帽,我去學校門口接他,一路上也不說話,一開始,難免怕他是不喜歡我,但司機說,他從他上幼兒園開始就接送,一直也不怎麼親近。」
「……他從小就內向,到了四五年級,才慢慢交了幾個朋友,開始出去踢足球。」
「說回我剛來的那會兒啊,過了兩個多月,還是天天接他,就記得有一天,那個冷啊,呼出氣來,嘴巴都要凍掉,等他的時候,我買了個烤紅薯,等他上了車給他,他握了一路,回了家,我在刷他的運動鞋呢,他跑過來,捏著點紅薯給我吃。」
「小譽那時候長得有點像女孩,個子也還沒開始長,嘴唇紅紅的,我逗他,說你自己吃呀,他就說,要分享,可人疼得很。」
家裡沒人跟她聊這些,來了個冬寧,勾出姚阿姨的回憶,樁樁件件講不完。
計時器響了,她才放下手裡的鉤花,去廚房關火。
冬寧也跟她進去,順手把用來泡藥的兩個碗洗了,放進消毒櫃裡。
姚阿姨不要她做,急得要命,冬寧只好不再幫忙,站在一邊看,她又說:「再晾晾,現在太燙,阿姨沒留太多水,一口就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