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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2:24:41 作者: 領竹
兩個人沒往回走,醫院附近很好打車,在街邊等了兩分鐘,就上了計程車。
冬寧進了后座,盛譽坐在副駕。
從醫院這邊回家的路上,車輛稀少,行人更是基本沒有。
淅淅瀝瀝的秋雨還在滴答,但已經不成氣候,計程車司機開著車窗,飄進來一兩滴水滴,沒多擾人。
前半程,司機還在拿對講機跟同行聊天,後半程,也漸漸安靜下來。
冬寧坐在後面,只能看到盛譽的一點點側臉。
他的面孔輪廓比很多人要深一些,剛脫離幼年的稚氣,開始顯出年輕的沉穩。
在這輛隨著路面起伏顛簸的計程車上,冬寧感覺到一絲久違的安心。
一路開到她家,盛譽回頭把傘遞給她,讓她先下車,自己在前面掃碼付錢。
冬寧才意識到,盛譽也要下車。
計程車的尾燈隨著轟鳴的油門聲,在霧蒙蒙的夜色中很快不見,冬寧卻有些開不了自己家的那扇門。
出於某種不知名的怠惰心理,她一直沒有收拾李淑琴情緒失控那晚造成的狼藉。
偶爾從醫院回家,她寧願眼睜睜從DVD機的碎片旁邊繞行,從開水壺的屍體旁邊繞行,也沒有像之前每天都要扔垃圾的習慣,把它們處理掉。
冬寧去過盛譽家,收拾得很乾淨,他房間裡的味道和現在冬寧穿在身上的他那件外套很像,淡淡的柑橘香。
他的習慣也特別好,隨手用過的東西,總是馬上隨手放回原處。
水杯、橡皮、紙巾。
那天在他家幫他妹妹洗頭髮,在他的浴室里,冬寧也注意到潔淨的牆面和地板,物品擺放有序,沒有衛生死角。
但面對她家裡的這種場面,盛譽什麼都沒說。
他只把那把黑色的大傘立在牆邊,默默去找到掃把,將滿地的凌亂歸置進兩個大垃圾袋裡。
「哪個是抹布?」
冬寧坐在自己的單人床上,看著他在自己髒亂差的小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手上拿著兩塊半新不舊的毛巾,一塊是她擦臉的,另一塊是李淑琴的。
冬寧回手,從暖氣片上拿了塊邊角有小破洞的。
盛譽就又開始到處擦灰塵。
現實版田螺姑娘。
套間門框上的新鮮血跡讓他第一次皺起了眉頭:「誰受傷了?」
冬寧搖搖頭:「沒事。」
盛譽走到她面前。
他的個子太高了,又是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臉上的表情還絕對不是高興,冬寧今晚下意識很聽他的話,把過長的衣袖挽起來,連同裡面的衛衣衣袖。
露出手肘處一道結了血痂的割傷。
那天晚上,她穿著睡衣下床,李淑琴衝出來,先打翻DVD,緊接著撞到了熱水瓶。
飛濺的碎玻璃在冬寧的身上留下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手肘處是其中之一。
盛譽捏住她細得用不著去握的手腕,抬高到自己面前,看了好一會兒。
冬寧有些不懂他的眼神,但總覺得不是很高興。
倒也不奇怪。這種事確實讓人高興不起來。
她解釋說:「沒事的,去醫院以後,護士還幫我消毒,護士也說沒事的,而且這幾天已經不疼了。」
半晌,盛譽默默拉好她的衣袖,回身繼續把打掃做完。
有些奇怪,看著他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地打掃衛生,把她積攢的亂七八糟的垃圾袋整理好,清理出半桶過期了但是捨不得扔掉的植物油,冬寧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在計程車上的那種安心的感覺又來了。
很多時候,冬寧都會想,如果她爸爸還在,肯定會做得更好,起碼,李淑琴會有更周到的照顧。
最近,盛譽有點讓她想起爸爸了。
從他開始給她補習的時候開始。
她知道這是不對的,或者說不應該的。
說出來,肯定還會被笑話。
要是被盛譽知道,生氣也是有可能的。
哪個同齡人閒著沒事給她當爸啊。
退一萬步講,在一個對她的生活沒有任何責任的人身上產生了這種依賴的情緒,實在是有些過分。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實際上,她也沒有很努力地去控制自己。
她覺得自己確實需要這點甜頭,才能把生活繼續下去。
冬寧住的房子太小,盛譽從頭到尾打掃完一遍,沒覺得累,偶爾眼神掃過她,路過她身邊,只有一個想法,她太瘦了。
以後那些垃圾食品也應該少吃,快餐店的餐券,不能再給她了。
送她媽媽去住療養院的事,也沒必要再拖下去。
只不過,怎麼開口,還需要再斟酌。
冬寧不比紀方禹那種求人幫忙時沒皮沒臉的老油條,也不是盛染,天然對他有信賴和崇拜。
他只是她的一個同學,還認識沒多長時間。
不過,盛譽也沒有覺得自己特別管閒事。
也許是從小到大給紀方禹擦屁股習慣了,後來盛仙雲生了盛染,他比她大得有點多,雖然日常生活不需要盛譽照顧,但大哥哥的心態好像就是留下來了。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收拾停當,盛譽拉過一把塑料凳子,坐在冬寧面前,從餃子館老闆給的那個黑色塑膠袋裡掏出一沓現金,又拿出一張銀行卡。
「這是四萬塊錢,明天去門診把欠的費交了,剩下的拿著用,吃飯、買生活用品,你要好好吃飯,再這麼瘦下去,身體變差,也要住院,到時候花的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