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程白說不說對他都沒什麼影響，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大抵就是這樣了。

    「前幾天，」程白忽然道，「我爸來找過我。」

    程白指腹繼續摩擦著杯身，杯中的熱氣繚繞上旋，朦朦朧朧的。

    那一瞬間，趙辛遠感覺有些看不清他。

    他眨了眨眼，「哦」了一聲，片刻後忽然明白過來：「嗯?」

    「你知道的吧。」程白不帶情緒的哼笑了聲。

    當然知道，事實上在程白說完後沒兩秒他就反應過來程白說的是誰。

    程白喊這家男主人「周叔叔」他是聽見過的，雖然不會瞎打聽，但是個有腦子的都能明白這家目前的情況。

    那程白現在所說的「爸」，也不可能會有其他人了。

    他心算了下，發現自己有些遲鈍的沒能理解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最為直觀的猜測大概就是程白父親發現了他早戀的事?

    可程白會怕這個?

    程白繼續道：「他找我聊了一下，關於出國的事。」

    程智暉自己學歷不太高，靠著膽識勇謀打拼了出來，便寄希望於程白身上。大概就是所謂的自己飛不動就指望小的飛吧。

    可惜，程白是個太懶洋洋的性格。

    讓他飛他也能撲騰兩下翅膀，但多的就沒了。

    趙辛遠恍然大悟，自行在腦子裡串起了一個故事：剛剛在一起的小情侶感情基礎還不牢靠，就要面對異國的考驗，而在看到對方為自己熬夜費心準備這麼多後，更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內心十分糾結矛盾以致於心情低落......

    作為一個感情經歷相當乏善可陳的人，趙辛遠在心裡對自己這個故事豎了豎拇指。

    「其實吧，這個還是看你自己。」趙辛遠裝模作樣、故作高深地說，「出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也不是唯一的選擇。」

    趙辛遠沒說的是，對於程白這類成績一般但錢一大把的家庭來說，出國通常都是不二選擇。但他直覺這話說出來不適合。

    「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國外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出國。當然這話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趙辛遠抬手制止住程白。

    程白無語地瞥他一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趙辛遠點點頭：「留學沒有想的那麼容易，光是語言就是個難關。但是如果你自己能堅持下去願意好好讀當然也挺好的，換個環境也許能變化不少。」

    他非常能理解程白父親的想法。

    成績不好當然是送出國鍍一層金了，總比在國內混個不知名本科甚至專科強吧，逢年過節帶出去見親戚時還能特別自豪的說「我兒子是海歸」。

    多有面兒啊。

    趙辛遠抬抬下巴，沖他問：「你自己是什麼想法呢，也不能一直不說吧，兩個人之間還是要多交流。」

    「我?」程白反問，「我沒什麼想法。」

    趙辛遠眯了眯眼：「你願意出國?」

    他有點意外，或許是沒料到程白能這麼順從的接受父母的安排，一般狗血劇里不都是為了不和戀人分開而拼死抗爭甚至離家出走來反抗父母的剝削壓迫嗎?怎麼到了程白這兒就答應的這麼爽快?

    那他還不高興個什麼勁兒?

    程白抿了口水，淡淡的說：「我說我考慮一下。」

    沒拒絕，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認可這個建議了。

    趙辛遠忽然有點琢磨不透程白的想法，或者說，他從來就沒看清過這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學生究竟在想什麼。

    「他這段時間應該會跟我媽說這個事情。」程白又道，臉上看著沒什麼表情，分不出喜怒哀樂。

    趙辛遠看著他這樣一副閒散的模樣，突然就有很多話想說。

    他輕咳一聲，鄭重其事的說：「程白，你自己真的想出國嗎?」

    程白懶懶的掀起眼皮看他，說了句實話：「無所謂。」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身邊的任何事都是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買衣服黑色還是灰色，隨便。

    吃飯火鍋還是自助，隨便。

    對於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他向來都是這樣的態度，反正最終結果也沒什麼區別。

    那現在呢。

    涉及到人生分岔口的抉擇，他想了想，好像還是沒什麼感覺。

    只是在看到俞定辛辛苦苦給他抄的這麼多份筆記時，心裡會生出些許微妙的情緒。

    程白輕眨了下眼睫。

    趙辛遠垂眸靜思片刻，抬頭說：「不管你確沒確定，還是要跟人姑娘商量一下。萬一真出國了，異國不是個小問題。」

    他這話一出，程白終於有了大點的動靜。

    他把水杯放在桌上，重新靠回椅背，懶懶地沖他一揚下巴：「誰跟你說是女孩了。」

    趙辛遠一愣，稍加思索後兀自悶頭笑了：「朋友也一樣，出了國聯繫就沒那麼方便了，也容易生疏。」

    程白眯起了眼，忽然道：「不是朋友。」說完自己先「啊」了一聲，又輕輕道，「不對，也是朋友。」

    趙辛遠被他弄得有點茫然。

    程白看著他，語氣里還是不加掩飾的隨意：「你是以為我早戀談了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