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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30:57 作者: 流年憶月
手機上的數字跳到了4:00,深夜的寂靜讓他的心臟跳動聲更加清晰。他撫上不知什麼滋味的胸口,深吸口氣,顫著手打開了家門。
他以為黑暗會像今夜的兇險時刻一樣,籠罩在他脆弱的神經上,然而沒有,小檯燈被宮絳放到了靠近門口的電視柜上,微弱地發出光與熱,將一點一滴的溫暖滲進他冰冷的骨髓里。
躺在沙發上的宮絳聽到動靜便醒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輕聲說:「你回來了。」
那一刻,俸迎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不論發生什麼,經歷了多少悲與痛,風與雨,最觸動人心的不過是這句簡簡單單的「你回來了」。
因為他心愛的人啊,在等他回來。哪怕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欺騙他,他心愛的人依然待他如故。
「嗯,我回來了。」俸迎慢慢地揚起唇角,露出艱澀的笑。
清晨的光輝照暖被窩的時候,宮絳頂著一頭雞窩,雙眼塌陷地爬起來,搖醒還悶在被窩裡的俸迎。
早餐依然是簡單的煎蛋和牛奶,只是今天日子特殊,他特意用心形平底鍋煎了個心形蛋。動作麻利地關火、盛碟,從微波爐取出加熱好的牛奶,一起放到飯桌上,這時候,俸迎才不情不願地從房間挪出來。
「早餐在桌上,洗漱快點,不然涼了。」宮絳朝衛生間喊了一聲,開門去拿報紙。
形形色色的廣告五花八門,占據了報紙大半的厚度,宮絳叼著一片雞蛋,百無聊賴地翻過幾頁廣告,忽然被一則戲劇性的新聞奪走了視線。
《男子因欠巨款,自導自演綁票》
「小莫(化名)因欠下巨額欠款,無力償還,便僱傭他人,合夥自導自演綁票,以騙取朋友的金錢,後被警方識破……」
「小絳你在笑什麼?」俸迎正好過來,打斷了宮絳的默讀。
「哦,我在笑這個人,你看看,」宮絳把報紙遞給俸迎,「這人也是夠蠢的,沒錢還,居然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自導自演綁票,騙朋友的錢,難道他以為這樣就不違法?呵,搞笑,這下別說還錢,惡劣的人品暴露,朋友跟他決裂,他自己還得進局子蹲,自作自受。」
觸目驚心的新聞即便用了化名和含糊的寫法,俸迎仍認出了新聞的主角,正是莫旌鴻。時間、地點和人物,都對上了號,只是識破詭計的人由俸迎變作了警方。
盛名說他會聯繫警方的朋友,妥善處理這件事,這則新聞想必就是處理的結果。
先一步將莫旌鴻的醜聞暴露,將俸迎的行為掩蓋在真相之下,讓警方上到台面,這樣就能保護俸迎,避免他被與莫旌鴻利益相關的人盯上,被人報復。
俸迎臉色一白,試圖從記憶里抹殺的恥。辱,又因為這則新聞而湧上記憶前線,他動了動唇,艱澀地擠出一句話:「那這人的朋友呢?你覺得他怎麼樣?」
「你是說被他騙的朋友?」宮絳狐疑道,「他就是個受害人啊,什麼怎麼樣?」
「你會不會覺得他很蠢,」俸迎目光里流露出希冀的渴望,「沒有發現這是騙局,拿著錢去救人,結果被耍了一道。」
「我不知道具體過程怎麼樣,那個什麼鬼小莫有沒有露出馬腳,但不管怎麼說,朋友都是受害人,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朋友出錢去救人,說明朋友很講義氣,也很善良。至於被騙,那不能說朋友愚蠢,而是說小莫太可惡,利用了朋友的善意,讓朋友置身危險之中,錯的都是小莫。」
「朋友沒有錯嗎?」俸迎胸口有不知什麼滋味的情緒在發酵,他不知那是慶幸還是欣慰,是如釋重負還是不知所措。他只是覺感覺到,壓在胸口的那塊巨石,有碎裂的跡象。
「怎麼了,突然問這種問題……誒?你臉色怎麼這麼白,沒睡好?還是昨晚出去吹風受涼了?」宮絳立馬摸了摸俸迎額頭,體溫正常,臉色卻白得很不正常,就像被霜打蔫了一樣,生氣全無,「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有毛病趕緊說,別藏著掖著,離試鏡還有幾個小時,還有時間調理。」
「我沒事啊,」俸迎強顏歡笑,「就是睡不夠而已。」
「是麼?」宮絳挑起眉尾,「你看起來不像睡不夠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吃早餐了,等下就涼了。」說完,俸迎立刻夾起雞蛋堵住了自己的嘴。
宮絳更加懷疑,俸迎很不對勁,如果是平常,看到他煎心形蛋,一定高興地求麼麼噠,今天呢,別說賞賜這煎蛋一眼了,連眼神都沒有光亮,像一條缺了水在陽光下暴曬的魚,每一口呼吸都是苟延殘喘。
俸迎去換衣服的時候,宮絳還是不放心地打開了藥箱,分別拿出治肚疼、胃疼、感冒的藥,看到放置在最明顯之處的酒精和外傷藥,不知道哪來的念頭,全都帶上了。
今天的試鏡要求帶妝,自搭服裝,為了更好地切合這期刊的主題「初秋與葉」,宮絳為俸迎挑選了一套白綠搭配的休閒裝,上身是脫俗的白,下半身是洋溢著清新的青蔥綠,以與秋格格不入的白和青蔥綠,反襯出初秋綠色漸漸消逝、即將迎來冬日的白的搭配主題。
俸迎早就試過這一套裝,他對宮絳的眼光和穿搭水平從來沒有質疑,可是今天情況不同,他手臂上還纏著紗布,白衣又透色,萬一有什麼意外,露出那截紗布,或者傷口出現什麼問題,就麻煩了。
「小絳,可不可以換一套啊?」俸迎扯了扯身上的白衣,「我覺得白色可能不太合適。」
宮絳饒有深意地眯了眯眼:「你前段時間試裝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俸迎臉色一僵,那時候他很高興地給了宮絳一個麼麼噠,說只要宮絳給他搭配的,他都喜歡:「我、我改變主意了。」
宮絳更是懷疑了:「我說,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很奇怪,臉色又這麼差,不會是身體真有什麼毛病吧?」他握住俸迎的手臂,將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沒問題啊,我覺得這配色挺好的。」
俸迎頓時像被白漆潑了一臉,臉上失去了血色,宮絳的手不偏不倚,正握到了他的傷處,鑽心的疼意衝進顱骨,將他的意識凌虐了個遍。
「你真的很不對勁,」宮絳謹慎地收回了手,面色嚴肅,「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我沒事。就是有點肚子疼,剛才我已經吃藥了,等會就好了。」俸迎故意捂著肚子,配上他難看的臉色,倒真像是肚子疼,「我怕我等會頻繁出入洗手間,弄髒了白衣。」
宮絳鬆了口氣:「肚子疼早說啊,憋著幹什麼,我又不會怪你。行了,就穿這套,弄髒了我幫你洗。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出發吧,路上好了就跟我說一聲,免得我擔心。」說完,宮絳打了杯熱水,揩了一指清涼油給俸迎的肚臍抹上,然後便帶著俸迎出了門。
試鏡地點是臨時租用的攝影室,這裡有齊全的攝影設備和化妝間,宮絳帶著俸迎上好了妝,抽了簽後,跟他一起坐在攝影室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