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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30:57 作者: 流年憶月
宮絳被逗笑了:「你就這麼肯定我一定能拿到試鏡的機會?」
「我相信你,你相信我,這不是經紀人和模特之間的常態嗎?」
宮絳不說話了,他摸摸俸迎的發,在俸迎氣鼓鼓地說「我不是小孩」的聲音中,向盛名點了點頭。
告別兄弟們,離開大排檔,走向公車站,宮絳憋了很久的菸癮徹底爆發,他忍不住掏出褲帶里的煙盒,準備來一次賽神仙的極樂體驗,卻忽然被一隻手搶走了煙盒,手的主人還以非常嚴厲的口吻指責他。
「你戒菸了!」
「不是,」宮絳哭笑不得,「剛才我那只是為了不讓你吸二手菸才這麼說的。」
俸迎一字一頓,像念著一筆筆的帳:「你、說、你、戒、煙、了。」
「我那是……」「騙」字剛繞到嘴邊,又沒骨氣地轉個彎回到了肚裡,怎麼說,難道要對著無比相信自己的孩子說那是不該存在的謊言,是不可能實現的玩笑?他怎麼說得出口這種教人犯。罪的話。
「給你。」俸迎沒收了煙盒,把一盒無糖口香糖大大方方地塞進宮絳手裡,「想抽的時候就吃,我請你,管夠。」
「……」宮絳欲哭無淚,他終於領悟到「搬石頭砸自己腳」這句名言的精髓,也終於知道被教做人是什麼滋味。
在盛名牽線下,宮絳成功聯繫上了《尚左》的副主編,約好這周末在盛名工作的星期八酒吧見面。
宮絳赴約前,精心挑選了幾張俸迎拿得出手的照片,然後把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碎發經過髮膠一抹,服服帖帖,領帶選了不下十條,才選出一條適合酒吧意境的領帶,紅襯衫熨得沒有一絲褶皺,皮鞋擦得油亮發光,360度每一度都反射出錚亮的光。
然後,他才踏出家門,往酒吧過去。
副主編是位很隨性的男人,從他很隨便的穿著以及喜歡坐吸菸區的癖好來看,他對禮節不是很注重。即便如此,宮絳也要將禮節做到最好。
請他入坐,為他點最喜歡的酒,然後掏出一根煙請他抽……
宮絳打開公文包的瞬間,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哦艹,煙盒被沒收了。頂著尷尬的臉色,宮絳不緊不慢地把手伸進公文包,想隨便抓包紙巾來緩解尷尬的氛圍,卻意外抓到了一盒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他被沒收的煙盒。
他打開煙盒,意外看到盒內細心地貼著一張小紙條:「只有左邊兩根是真煙,其它都是仿煙的糖,吸菸有害身體健康,不給你抽多。」
一看就是俸迎的小把戲,宮絳哭笑不得,將真煙遞給了副主編,幫其點燃,盡了意思,自己也點了根抽,按照應酬規則,送一根煙就夠了,對方未必抽得慣他的煙,意思過後還是會抽回自己的煙,俸迎給宮絳準備兩根煙,也沒毛病。
但是副主編卻把隨性的特質發揮到了應酬場合,吸了一口後,眼神登時變了:「好煙!這煙太有味道了,我喜歡!」
宮絳嘴角的笑意凝住了,這句話跟「我還想再多抽幾根」是同樣的意思表示。宮絳去哪再弄來幾根煙給他啊,只好硬著頭皮說:「您喜歡的話,我送您幾條,我看看這裡有沒有賣。」
「哎你別那麼客氣,我就圖個新鮮,抽幾根就夠了。」
宮絳眼皮一跳:「幾根哪裡夠抽,我去吧檯問問。」說完,他腳底抹油地快步走到吧檯,黑著個臉向盛名求救,「事情就是這樣,我知道你這不賣這種煙,辛苦你一下,幫找人去附近的菸酒店買三盒回來。」
他的煙說不上名貴,只是香味宜人而已,在這高檔大酒吧肯定沒得賣,但也沒廉價到隨便一個路邊攤都買得到的地步。
盛名嘆了口氣,從櫃檯內拿出了三條宮絳正需要的煙,以看透人生的口吻道:「還真被那小子料中了。」
宮絳一懵:「什麼?」
盛名搖曳手中的調酒壺,慢悠悠地道:「你家那小子傍晚時間跑過來,把這三條煙塞給我,說你可能會用得著,讓我幫你放著,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怎麼,宮哥,不是你叫他來的麼?」
「沒有。」宮絳抓緊這三條煙,步履沉重地走回原位。煙不重,卻像繫上了名為「著想」的重石,沉甸甸的,重得他無力捧起,需要用盡四肢的力氣才承得起它的重量。三條煙的價格對於收入低微的俸迎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可是俸迎毫不猶豫,攥緊皺巴巴的錢為他付出這筆沉重,俸迎貼心地為他想好了一切,為他準備了一切,他所要做的,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如果連動嘴皮的功夫都輸了,他拿什麼臉去面對俸迎的期待。
於是他坐到副主編面前,體面地送出三條煙,真誠地說出自己的請求,以禮為誠心,以照片為橋樑,打動了副主編,讓其為俸迎的試鏡破例開了門,然後他捧著一顆沉甸甸的心,體體面面地用新錢結了帳,帶著好消息回了家。
大廳還亮著奪目的白熾燈光,宮絳吃驚地望著坐在沙發上搖搖欲墜的俸迎:「你怎麼還不睡?」
牆上的掛鍾指向了凌晨2點,時刻提醒現在是該睡覺的時候。
俸迎一哆嗦,剛要倒到沙發上睡個不止不休的身子立刻擺正了,他揉著酸澀的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你怎麼才回來啊?好晚哦,你不困嗎?」
宮絳無奈地扯開領帶,掛到衣架上:「應酬,有什麼辦法。」然後他從新錢錢包里拿出錢,還給俸迎,「今晚謝了,還你錢。」
「不要,小絳你不准跟我客氣,」俸迎不肯要,「而且我也不喜歡新錢。」
宮絳手裡的新錢和舊錢,是區別接收對象的標準。需要客氣的,用新錢,不需要的,用舊錢。宮絳給俸迎新錢,等同於將俸迎視為前者看待。
俸迎不高興,家人不應區分高低貴賤,也不需要客客氣氣,就算是拿骯髒的舊錢也應心安理得,更何況,家人之間就不該談錢。
宮絳見俸迎一再堅持家人和錢的原則問題,不再強制要求俸迎收下,說這筆錢抵消房租後,就去洗澡了。一身薄荷清香走出來,只見桌上擺了一杯溫糖水和幾顆檳榔,下面壓著一張紙條,秀致的字跡勾勒出暖意的線條,每一筆每一划都在訴說寫字人的關心與體貼:「以後不准那麼晚回家了,知不知道等你安全回家,還要給你煮熱糖水好麻煩啊。我困死了啊,先睡了,你喝完趕緊睡覺覺,晚安安,小絳。」
糖水與檳榔,是解酒的寶器,他從未跟俸迎說過,只是在剛認識那會,無意中提起過,沒想到不經意的一字一句都被俸迎小心翼翼地捧起,貼在心口,時時刻刻銘記。他也從未叫俸迎等過他,俸迎卻以他安全為第一關注要務,寧願困著也要撐到看他安全歸家。
窗外的風還在肆虐地刮著屬於深夜的冰寒,屋內的暖意卻從一杯糖水開始蔓延,然後滲透進肌膚,融入血液里。
這個冬天終於暖了,被家人捂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