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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30:57 作者: 流年憶月
評審們雙眼像經過一輪新鮮風氣的洗滌,豁然明亮,有一位評審注意到俸迎手裡拿著一頂白色鴨舌帽,好奇地問他:「請問你為什麼拿著一頂帽子,為什麼不戴上呢?」
「噢這個啊,因為副刊的主題是帽與服飾的搭配,所以我帶來了帽子,想讓各位評審老師點評一下我的穿搭,即使落選了,我能得到各位專業老師的點評與指導,也能學到很多有用的知識,吸取經驗,對我今後的發展很有幫助,」俸迎很謙虛有禮地回答,「我不戴起來,是因為在老師們面前戴帽子是很失禮的行為。」
第18章 第十八章
評審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有些認可不需千言萬語,只要一個眼神的肯定便足矣。
有禮貌、尊重人、有不拘於傳統的創新頭腦,這三點與眾不同若還不能打動評審,那宮絳這一個月算是白教了。
宮絳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屁股跟長釘子似的,怎麼坐都不安穩,雙腿抖得像打樁機,煩躁不安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他當初去試鏡都沒這麼緊張過,好像末日來臨,決策犯了一點小錯,世界就毀滅了一樣。
俸迎出來了。
宮絳的屁股登時像裝了彈簧,彈到俸迎面前:「怎麼樣了……餵你幹什麼?」
俸迎跟一隻粘人的大熊貓似的,整個人地掛到宮絳身上:「啊,好累,試鏡好麻煩啊,為什麼不能直接拍照啊。」
宮絳丟給他一個白眼:「你以為你是超模?起來起來,你重死了。」
「啊哈,」俸迎懶懶地打個呵欠,「我累了,小絳給我靠靠。」
宮絳推了推,奈何縱使力拔山兮,在這個黏人國寶面前,就跟風一樣軟綿綿。
俸迎人高腿長,掛在他身上就是個拖油瓶,偏偏他就喜歡這種滑稽的姿勢,死皮賴臉地不動了。
宮絳嘆了口氣,拖著黏人的小熊貓,一深一淺地向門口移去:「我說,你剛才表現怎麼樣,好歹給我反饋一下吧。」
「哈?」俸迎不明所以,「試鏡完就沒有啦,反饋什麼?」
「我關心你的情況好麼。」
「所以說,你們大人的想法好奇怪啊,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為什麼還要回過頭去想怎麼樣,啊,好麻煩啊,我好懶,不想想。」俸迎懶洋洋地吹額上的發,「就算不好,那也過去了,挽回不了啊,小絳,你天天想那麼多,擔心有白頭髮哦。」
宮絳抗拒地想用大人的經歷和道理反駁,可是搜遍滿肚墨水,居然也沒找到一句合適的話語,甚至無意識地受到了影響,產生「其實他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逆反心理。
「不准想那麼多,」俸迎就著姿勢的便利,敲了敲宮絳腦袋,「我不要小絳長白頭髮。」
「你這臭小子,」宮絳作勢凶他,「居然敢打長輩的頭,想造。反麼你。」
「我這是為你好啊。」俸迎緊了緊環住宮絳肩頭的懷抱,「希望小絳無憂無慮,開開心心。」
門外的太陽正照在當頭,金色的光線像是一方金色圍巾,在他們身上罩下溫柔的影跡,宮絳凝視著足下的兩人合影,回頭敲了敲俸迎額頭,笑容如陽般溫暖。
無憂無慮、開開心心麼,似乎也是不錯的人生選項。
俸迎將期待值化為了行動力,成功拿下第一個通告。
宮絳得到消息的時候,興奮得不住拍俸迎肩頭,就像跨專業考試得了滿分一樣,笑容充盈著喜悅與不敢相信的激動。
俸迎沒心沒肺地打呵欠,一點也沒把成功放在心上:「啊哈,這很容易嘛。」
宮絳一臉黑線,恨不得扯著這臭小子的耳朵,吼個鬼哭狼嚎,知不知道他以純外行新人的身份,第一次試二線的鏡就過,相當於半隻腳踏入人才行列了。
宮絳舉起筆記本,敲黑板,一個字一個標點地說些經驗心得,叮囑俸迎不驕不躁,認真學習貫徹黨中央的指導方針,語氣嚴肅得像念著一本本教科書,非要學生跟他學出個學問來。
落到俸迎耳里,字字句句便成了不明覺厲的佛經,重重複復的啊咪嘛咪哄,聽不懂,也沒往心裡記。
宮絳可不喜歡俸迎這般隨性的態度,教了半天覺得氣氛不對後,啪地一聲放下筆記本,冷著臉:「你能不能用心聽,用心記?」
「我記得啊,你說過了,」俸迎嘰里咕嚕跟倒豆子似的,點著手指把宮絳曾經教導過的話,用懶散的語氣精簡概括了出來,「你的意思是這樣吧,對不對啊?」
複雜的話被他提煉出了精髓,甚至在精髓之上加入了有條有理的見解。這就跟三流老師教導一流學生一樣,學生的知識儲備已經遠遠超越了老師,而老師還驕傲於自己的師資,滔滔不絕地想顯擺自己的水平。
挫敗,死一樣的挫敗。滿腹經綸到了俸迎這裡,就成了沒有用的絮絮叨叨,聒噪擾人。
這就像是被一根針頭刺中了心臟,傷口不深,帶來的卻是致命的傷痛。
他和俸迎之間橫亘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不是代溝,是更深層次、更沉重的物質----天賦和學歷。
是的,學歷,對宮絳來說,這是很諷刺和殘忍的名詞,如果把它比作一樣物品,那麼鈍刀是最佳選項。這把刀扎在他鮮血淋漓的身世上,以殘酷的折磨方式,一點一點地切割,因為太鈍,它切得不利落,於是痛苦被無止境地放大,直至血流成河,直至撕心裂肺。
他的學歷止步於高中,這還是他被爺爺撿回去後,央求爺爺幫他找關係混來高中資歷,而考來的。實際上,他連初中也沒讀過,小學就被家裡逼得輟了學。
爺爺一走,因為現實種種阻礙,他的學歷停在了高中的台階上,再也沒能往上一步。
相比之下,俸迎呢?在應《欣風》要求,讓俸迎填簡歷之前,宮絳憑藉自己豐富的經驗,認為俸迎這年紀應當就是高中畢業或剛上大一。
然而現實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博士」,代表最高的學歷,風光、洋氣,就這麼不可思議地加冕到17歲的少年頭上,以前宮絳以為電視裡的神童都是遙不可及的傳說,沒想到自己卻親眼見證了傳說。
按照一些人的想法,會覺得這是造假,是誇大其實的表面作秀,宮絳也想自欺欺人地贊同這個想法,可惜他知道,俸迎當得上「博士」的稱號。
正式拍攝那天,俸迎展現了他與生俱來的優勢。
鏡頭外的他,懶懶散散,掛著一對總是睡不醒的死魚眼,蔫蔫沒個精神,然而到了鏡頭前,他登時煥發出無與倫比的魅力。
氣場,是一個很虛無縹緲的詞彙,你摸不著看不透,但它奇妙就在於,能讓你在人群中發現它的存在,第一眼注意到散發出它的人。
副刊外封選用了兩位模特,俸迎因為地位太低,被攝影師安排站在後方,不近不遠地露出一道身影,而讓出大部分的鏡頭給與他合作的B模韋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