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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6:29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烏妍走了,徐以寒眼看著鄧遠的眼眶漸漸紅起來。這是這麼多天以來,鄧遠第一次表現出如此激烈的情緒。鄧遠的手臂在發抖,半晌,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空杯,向徐以寒擲去。
徐以寒沒有躲,那隻冰冷的瓷杯砸在他胸膛上,痛只是一瞬間。可徐以寒感覺像巨石落進了幽深的洞穴,回音很重很長,久久震盪在他耳畔。
當網民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十度千千、徐以寒、比賽的種種黑料和八卦時,參加比賽的六位作者,只剩下兩位。
十度千千匿跡於網絡,粉色喵喵和第二年的雲離開上海,烏妍宣布不限期休息。蔚藍的官方微博號,也撤下了關於「藍盛文學接龍大賽」的置頂微博。
上海進入五月,天氣越發炎熱起來,五月二號,勞動節假期的第三天,徐以寒被徐以則堵在小區樓下。當時他剛和鄧遠一起,與鄭州的記者通過電話。
徐以則一把拽住徐以寒的領子,滿頭大汗,聲如洪鐘:
「張莉是不是聶蘭的妹妹?」
徐以寒:「聶蘭是誰?」
「聶蘭!媽的,」徐以則罵道,「就他媽是豪盛之前的女老闆!夫妻倆給我設局!」
徐以寒登時愣住:「張莉是……」
「她給我發簡訊了!」徐以則掏出手機,屏幕上黑白分明的一行字:
徐以則,你對我姐做的事,所有人都會知道。
第100章
如果把張莉的人生向前倒放,那麼,呈現出來的將是完完全全另一種色調。
張莉生在湖南湘潭,有一個大她整十歲的姐姐。姐姐叫聶蘭,跟父親的姓,張莉則跟母親的姓。姐姐從來都是他們家的驕傲,她學習好,一對丹鳳眼仿佛自帶家鄉的濕氣,總是水靈靈的。張莉八歲時,姐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那時她甚至記不住那所學校的名字,只聽得家裡親戚重複道,我們家聶蘭念的是重本!重本!其實那時張莉也不知道「重本」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姐姐考上了很好的學校,因為那年,是校長親自把錄取通知書送到她們家的。
姐姐出發去北京的前一晚,張莉抱著她哭了很久,她不懂「大學」是怎樣一回事,但姐姐要走了,過年才回來。張莉摟著姐姐的手臂,把眼淚鼻涕都蹭到了她的舊睡裙上,這是張莉有記憶以來最慘烈的一晚,她哭得臉都熱了嗓子都啞了,姐姐還是要走。
好在,姐姐去北京之後常常給家裡打電話,那時候沒有便捷的微信,長途電話是很昂貴的。張莉聽到老爸囑咐姐姐,沒什麼事的話就不用打這麼勤哦。姐姐那邊總是嘈雜的,她笑著說,妹兒想我啊。
就在這一通一通的長途電話中,四年過去,姐姐畢業了。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攢下那筆錢的,總之她用那筆錢,把爸媽和張莉都接到北京,玩了一個禮拜。那是張莉第一次坐地鐵,第一次打著盹看升旗,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高樓大廈。一路上,姐姐都陪在她身邊,姐姐給她買了一雙粉色運動鞋,告訴她:「這是名牌哦,耐克的,耐克知不知道?」四年過去,姐姐的普通話已經十分標準了。張莉搖頭,有點發怯:「……不知道。」
姐姐笑了:「穿著吧——你喜不喜歡北京?這兒有好多好看的衣服呢,冬天還能看雪,很大、很厚的雪。」
張莉在湖南也見過雪,只是印象里的雪都是薄薄一層,一夜過後就化了,有時好幾年也不下一場。她沒見過「很大很厚」的雪,聽姐姐一說,心中既興奮又好奇,便使勁兒點頭:「喜歡北京。」
「那莉莉再等姐姐幾年,姐姐就把你接過來,好嗎?」姐姐牽著她的手,輕聲問。
「好。」
於是,又過四年,張莉就真的被姐姐接到了北京。姐姐在北京開公司,和姐夫一起——姐夫來自寧夏,一個對全家人來說都很陌生的地方。姐姐對爸媽說,賺到錢了,讓莉莉來北京吧。
那時張莉念高一,已經多多少少地懂事,她知道北京或許比湘潭好,但到底哪裡好,她也說不出來。
姐姐給她找了一所教學質量很高的私立學校借讀,兩年之後再送她回湖南高考。在那所學校里,她第一次聽了音樂劇,也第一次談戀愛,和一個北京男孩兒。他們喜歡傍晚放學之後一起在北京城裡亂逛,從窄小的胡同,到平整的長安街。那男孩兒是很文藝的,總給張莉講他讀過的,他們常坐在什剎海的長椅上,一人一根糖葫蘆,男孩兒從《動物兇猛》講到《三重門》,講完了,張莉大著膽子向姐姐提出,她想去藝考。姐姐果然同意。
張莉知道姐姐的公司就是搞網絡的,那幾年網絡還不像當下這樣流行,張莉又要學習又要談戀愛,自然沒時間看網絡。但她知道姐姐很喜歡看,她也去過姐姐的公司,那時候公司里除了姐姐和姐夫,只有四位編輯、一位會計,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張莉順順利利地考上了中戲——後來她再想起那段快樂的歲月,總覺得冥冥之中像是老天爺給的某種預兆,物極必衰,樂極生悲,她的日子過得太快樂了,以至於,災難正漸漸靠近。
沒錯,她不知道災難正漸漸靠近。當她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太晚。她不知道某個家裡很有勢力的商人看上了姐姐的公司,也不知道這商人使了什麼手段,更不知道姐夫是怎樣悄然無聲地消失的。她只知道有一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趕在ddl前趕完論文,忽然接到姐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