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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6:29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徐以寒覺得這話不對,首先,鄧遠真的很久很久沒見過家人了嗎?可是不久之前的某天,他分明還向徐以寒講起村里那兩棵桂花樹。好吧,再退一步,就算他確實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家人了,但這件事足以構成他和徐以寒在一起的原因嗎?

    烏妍又說,你知不知道那種機構?戒網癮,戒毒癮,戒賭癮,戒同性戀……總之,什麼都能戒。

    徐以寒:「你說什麼?」

    「之前已經有媒體報導過山東的戒網癮學校,」烏妍的聲音在發顫,夜空一閃,幾秒後雷聲從雲層後傳來——轟隆!「山西河南也有……你知道嗎?戒癮的時候把人往死里打,還用電擊。」

    徐以寒轉身,他站著,烏妍坐著,他居高臨下地打量烏妍。遠處似有人聲,急促道,要下雨嘍。

    「你沒說謊?」

    「我沒說謊,」烏妍仍用額頭抵著膝蓋,閉了眼,「鄧遠被送去的那家機構就在河南。」

    「他戒什麼癮?」

    「北方話叫『二倚子』,就是……不男不女。16595.com」

    「什麼時候?」

    「二零……二零一零年。」

    「誰送他去的?」轟隆——又打雷了。

    「他爸媽給他說有個親戚在鄭州開廠,把他騙過去,」烏妍頓了頓,「那種地方進了就出不來。」

    「我知道——我知道,」徐以寒原地踱了幾步,忽然轉身按住烏妍的肩膀,厲聲道,「你能不能站起來說話?你能不能大聲點?」

    烏妍起身,腳步不太穩。

    徐以寒自言自語道:「他被送進去是二零一零年,二十三歲,嗯那是七年前,」他側臉看向烏妍,目光如刀,「他什麼時候出來的?」

    「也是二零一零年……他只在裡面待了兩個月。」

    「為什麼?」

    「因為……」

    轟隆——春雷滾滾,仿佛某種開場的預告。烏妍眨眨眼,平攤開手心,喃喃道:「下雨了。」

    「嗯,」徐以寒站著沒動,「他是怎麼出來的?」

    細密雨點落在徐以寒的睫毛上,視野變得有些模糊,一切都是影影綽綽的光影團塊,黃的一塊,紅的一塊,黑的一塊……他什麼都看不清。

    「鄧遠在裡面認識了一個朋友,叫程小白,也是性別認知障礙。後來程小白跳樓了,他跳樓那天晚上,鄧遠就趁亂跑了。」

    「嗯,程小白。他是不是很想演《白蛇傳》?他演白蛇,鄧遠演青蛇?」

    「對……程小白有輕微的臆想症,時好時壞。」

    徐以寒抹一把臉上的水,平靜地說:「好,我知道了,我送你去酒店。」

    就是這麼簡短的幾句話,一句一句默念,不多久也念完了。徐以寒直勾勾盯著房間的雪白吊頂,試圖從這幾句話中推斷出某個結論。有點像在做數學題,因為,所以,因為,所以,證得……證得什麼?鄧遠的人生被他揭開一角,證得一團鮮血淋漓。

    徐以寒不敢給手機充電,他知道一旦手機開機,他便忍不住給鄧遠打電話,或者點進鄧遠的直播間——功虧一簣,不外如此。這個時候他只需堅持一個「忍」字,他最擅長這個「忍」,忍看母親挨打,忍野種傳言和輕蔑目光,忍各種各樣的恥辱,現在不外多忍一份,姐姐——他在心裡低低地喚道,你的那一份我也代你忍了,好不好?捱過這道坎,從此我揚眉吐氣,你遠走高飛,姐姐,我們再忍一忍。

    漸漸地,雨停了,夜空變得清澈透亮。又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鳥鳴,天亮了。徐以寒就這麼睜了一整夜的眼。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疲倦,反而清醒極了。

    徐以寒正欲起身,房間的門忽然一聲巨響!嘭!緊接著門外傳來趙辛的聲音:「徐以寒!開門!徐以寒!」又是兩拳,嘭!嘭!

    徐以寒開門:「怎麼了?」

    趙辛:「你爸出事了!徐以則打你電話打不通!」

    「我爸?」徐以寒愣了愣,「他怎麼了?」

    趙辛盯著徐以寒,兩秒後沉聲道:「中風了,還在昏迷。」

    徐以寒還沒到醫院,Peter已經打來電話——Peter人在香港,幫徐以寒監視著徐氏集團籌備上市的進程。

    「徐以寒,我和你說,現在是好機會!」Peter興奮道,「你爸怎麼樣?醒了沒?最好是不要醒,做個植物人。董事會已經急瘋啦,剛剛才吵過一架,就為你和你哥吵的。」

    「吵什麼?」

    「有的支持你哥,有的支持你,我看你還占些優勢,去年你哥搞蟹腳直播,用了公司不少錢——之前他們一聲不吭,哈哈,現在都講出來了。」

    「我馬上就到醫院,」徐以寒匆忙道,「過會聯繫你。」

    在重症監護室門口,徐以寒見到徐以則和徐以鵬。

    徐以則冷笑:「你他媽現在來幹什麼?奔喪啊?」

    徐以鵬連忙制止他:「哎,哥,你別生氣了……」轉而看著徐以寒,「哥,你昨天去哪了?打你電話打了一晚上!」

    「手機沒電關機了,」徐以寒掃一眼重症監護室的門,門關著,什麼也看不見,「爸醒了沒?」

    徐以鵬搖頭:「沒……醫生說……」

    「說什麼?」

    「醒了也很可能,很可能不認人了。」

    徐以寒沉默幾秒,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邱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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