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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6:29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嗯……昨天聽你說,她家女兒生孩子了?」

    「是呀,昨天下午生出來的,燕姐去醫院看了一眼,就趕緊回來做飯了。我想著咱們也該給燕姐包個紅包呢,燕姐幹活真是不錯。」

    「你包吧,」老徐又笑了笑,「也虧你想得到這些,我是一點想不起來。」

    「你能想得起來?」邱阿姨半是撒嬌半是抱怨,「你呀就記得公司那些事兒。」

    徐以寒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像一根木樁。

    又過了好一會兒,待他們倆你一口我一口吃完那盤芒果,老徐才終於看向徐以寒,語氣淡漠:「我知道你心裡打什麼算盤,我老了,早晚要找接班人。以鵬年紀小,以倩對做生意沒興趣,那就只剩下你和以則,你覺得把以則鬥倒了,徐氏就是你的。」

    「爸,我……」

    「那你就真是想錯了,」老徐沒給徐以寒辯解的機會,「我還沒老得神志不清,徐以寒,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你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你配不配得上徐氏,我也最清楚。」

    毫無徵兆地,徐以寒眉尾一跳。

    「行了,你回去吧,這種事不要發生第二次。」

    徐以寒點頭:「好的,爸,您放心。」

    開車回家的路上,徐以寒滿腦子都是老徐那句「你配不配得上徐氏」,似乎比起這句話,被老徐和邱阿姨視而不見晾在一旁的羞辱也不算什麼了。他想,什麼才算配得上?什麼才算配不上?他又是哪裡配不上?因為鄧秀麗麼?

    沒錯,是這樣。鄧秀麗是老徐歷任妻子中唯一一個出身農村的,漂亮是漂亮,可惜徒有臉蛋。徐以寒一直記得自己的十八歲成人禮,他高高興興請了不少同學,其中有個女孩子竟然當眾向他表白,支支吾吾了一大堆,大概是說他又好看又優秀,一直是她心裡的男神,明年她要去美國讀書了,她不奢求徐以寒和她在一起,只是想借這個機會把自己的心意講出來……徐以寒至今還記得,那女孩穿了條明黃色百褶裙,馬尾辮上一枚長長的墨綠色蝴蝶結,看上去清純至極。那一刻他真的很感動,險些就要伸手去牽住她的手,說一句「不如咱們試一試」。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徐以倩在他身後大笑幾聲。

    然後她以一個不高不低、但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男神?不就是個野種麼。」

    徐以寒刷卡,進電梯,出電梯,敲門。

    鄧遠小跑著來開門,他今天沒穿女裝,只穿著簡單的T恤和運動褲。

    「姐姐,今晚吃什麼?」徐以寒目光一頓,笑了,「買花了啊。」

    之前他買回來的桔梗早就枯萎了,這次鄧遠買的是白色雛菊,小小一把,仍舊插在那隻塑料餅乾桶里。

    「嗯,」鄧遠點頭,接過徐以寒脫.下的外套,「你先去洗手,菜已經好了。」

    徐以寒洗過手,走進餐廳的時候愣了一下。

    桌子上三盤菜:一盤豆芽炒雞蛋,一盤青團,一盤炒菜苔。

    平時鄧遠做飯,每餐總有兩三個葷菜——畢竟是兩個成年人吃飯。徐以寒驚訝地挑了挑眉:「咱倆這是要減肥了麼?」他甚至暗想,難道是因為史岩去世的緣故,鄧遠沒心情做飯?那不如叫外賣好了,沒必要勉強。

    鄧遠看看菜,又看看徐以寒,有些為難似的:「以寒,我想著……咱們也沒法回老家,只能這樣意思一下了。」

    徐以寒一頭霧水:「回老家?」

    「按說這個日子該回老家的,但是,」鄧遠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露出一個愧疚的笑,「起碼咱們在這邊就不吃大魚大肉了吧。」

    徐以寒皺眉:「到底什麼意思?」

    鄧遠看著徐以寒,表情是同樣的疑惑:「今天不是三姨十周年忌日嗎,我就想——」

    他忽然收住聲音。

    徐以寒一字一句地問:「今天,是誰的十周年忌日?」

    「……三姨,」鄧遠的表情變得很驚慌,「就是……就是你媽啊。」

    「……」

    「以寒。」鄧遠像是想抓住徐以寒的手,卻被徐以寒的神情嚇得動作頓住,一隻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

    「……哦,是我媽的十周年忌日,」徐以寒扭頭看向那束白色雛菊,「我說呢,怪不得。」

    「以寒——」

    「姐姐,」徐以寒說,「我真的不知道是今天。」

    他自顧自說下去:「我找人打聽過的,只知道她走的時候想吃抄手,四月底五月初走的——但是具體哪一天,就不知道了。我還讓人去找她的墓,我想墓碑上總是有個確切的日期吧?但是也沒找著,鄧村的墓地和幾個公墓都找了,沒找著。」

    「鄧村集體遷墳了,所以——」

    「姐姐,」徐以寒平靜地說,「謝謝你告訴我,原來是今天,三月二十九號,我記住了。」

    鄧遠猛地站起身,繞過桌子緊緊摟住徐以寒。

    徐以寒坐著,他站著,他一手摁在徐以寒後頸上,一手用力撫摸徐以寒的後腦勺,就好像徐以寒漆黑的髮絲之下,有一道看不見的傷口。徐以寒的臉緊貼在鄧遠溫暖的肚子上,他閉上眼,一動不動任由鄧遠摟著。在餐廳暖黃色的燈光下,他們倆摟成一尊靜默的雕像。

    過了很久,徐以寒輕輕笑了一下。

    「姐姐,」他忽然說,「你會不會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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