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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6:29 作者: 大風不是木偶
他們都坐著,輔導員也坐下,只有劉語生站在辦公桌前。
「是你寫的?」輔導員從抽屜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啪」地甩到桌子上。
劉語生大腦一片空白,只見那牛皮紙袋厚厚的,愣了小半分鐘,他突然想起來,唐納森後援群的群主,那個經常在群里找人打遊戲的、總是很開朗的女生,曾惡狠狠地對他說,走著看吧,你自己找死。
輔導員吩咐道:「王盛宇,你來打開給他看看。」
王盛宇就是學生會會長,劉語生已經記不住他的相貌了,只記得他的面色陰沉至極,他粗暴地扯開牛皮紙袋,抓出厚厚一沓A4紙,每一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是被列印出來的、劉語生續寫的《樓上的人》,小說的署名,正是劉語生偷偷申請的貼吧新id。
「我們已經看過了。」輔導員淡淡道。
劉語生垂在身側的手臂都在顫抖,「我們」?「我們」都有誰?
「本來呢,要是只有我看了,也就算了,」輔導員的語氣有些遺憾,「但是這個……嗯,黃色小說……這個黃色小說的收件人填的是我們學院,值班的同學就給拆了,這就比較麻煩了呀,劉語生。」
學生會會長猛地把那沓A4紙擲到地上,動作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狠揍劉語生兩拳,他粗聲吼道:「劉語生!你是變態吧?!你怎麼寫這種噁心的東西?!」
雪白的紙散落一地,落在劉語生腳下的一頁,剛好是文字朝上。
「他伸手抹掉周絮臉上的淚,指腹濕漉漉地貼在周絮的嘴唇上,下一秒,他攬住周絮的腰,輕輕吻住他……」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映在劉語生眼裡,沒錯,是他寫的。
「哎,好啦好啦,盛宇你也別太難受,」輔導員安撫道,「因為這事,你們年級評不成先進集體了,我也覺得沒道理……不過既然出了這種事,就證明我們的工作還是沒有做到位,是不是?這樣,咱們先想想怎麼解決這件事?劉語生?」
劉語生愣愣地,甚至反應不過來輔導員的話:「老師,我——」
「這樣吧,我們先把你家長叫過來商量商量,你看你這個事情,確實造成了比較惡劣的影響,這幾天我們團委正在做評選先進集體的工作,正趕上這個節骨眼,哎……」
後來的記憶,就是斷斷續續的了。
母親趕到學校時忐忑不安的神情,母親歇斯底里的哭鬧聲,退學時室友如視怪胎的目光,火車上母親狠狠甩來的一巴掌……那時候他才不到二十歲,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不該未經同意就續寫唐納森的小說,更不該在別人把他誤認為是唐納森的時候選擇曖昧地沉默。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從沒想到,代價竟然這麼大。
甚至,時至今日,四年過去了,可當他再回想起那一幕幕,後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層冷汗,那些記憶像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他身體的每個角落。
也正因如此,他可以躲在罐頭帶魚的殼子裡和唐納森互動、向唐納森示好,然而一旦劉語生被袒露於唐納森面前,則所有欣喜和雀躍都煙消雲散,他還是那個犯錯的、付出代價的、不被任何人原諒的男孩。
手機忽然響起來,來電顯示:呂緯甫。
劉語生真真切切地打了個哆嗦。動聽的《卡農》鈴聲在這一刻變成炸彈爆炸的倒計時。
他緊緊盯著手機屏幕,心如鼓擂。
一分零兩秒後,電話被掛斷。
然而緊接著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仍是呂緯甫。
在呂緯甫打來第六個電話時,劉語生終於緩緩伸出手,拿起了手機。他的手掌一片濕汗,手指在屏幕上點擊兩次,才把電話接通。
「餵。」一個簡單的音節,突然變得滯重凝澀。
「語生,」電話里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是我,呂緯甫。」
射ng?他叫的是「雨聲」還是「語生」?
他——是他——不是她。
劉語生恍惚道:「你是誰?」
對方沉默,半晌,他說:「我是唐納森。」
中午十一點,徐以寒準時走出辦公室。他知道網上已經撕成一團糟,起因便是徐以則那孫子拿罐頭帶魚炒作,徐以寒幸災樂禍地想,等趙辛知道這事兒是徐以則乾的,場面肯定很刺激吧?
徐以寒先去香奈兒隨便挑了個包,然後向老徐家駛去。今天是邱阿姨的生日,老徐在新買的別墅里大宴賓客,他們幾個晚輩自然也要去。邱阿姨今年四十出頭,保養得當,風姿綽約,可惜漂亮歸漂亮,還是暴發戶心理——什麼都喜歡貴的。徐以寒一向覺得,奢侈品這種東西,偶爾穿戴一個還行,如果滿身都是logo,那到底是人在穿奢侈品,還是奢侈品在穿人?真是又土又俗。
不過,邱阿姨生日,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畢竟這幾年老徐很是寶貝邱阿姨。
徐以寒到時,別墅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邱阿姨穿一條黑色魚尾裙,頸上戴一串瑩白珍珠項鍊,頭髮高高挽起,顯得很貴氣。她微笑著面向眾人,整個人端莊又優雅。
徐以寒卻暗哂,過個生日而已,要不要搞得這麼母儀天下——土。
他換上一副笑臉,向認識的不認識的客人打過招呼,拎著袋子走向邱阿姨:「阿姨,我來晚啦?」
「不晚不晚,」邱阿姨親熱地拍拍徐以寒肩膀,「以倩還沒到,咱們等會兒再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