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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2:12:47 作者: 芥野
    「合適的話,Alpha也不是不行啊。反正,根本就不會出事——前提是,你們不會因為上下位關係的區分而打起來的話。」

    薄薄的黃色片狀物落入水中,淡色的粉末隨著水緩緩滲出,使得整盆清水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渾濁了。

    王率朝他吐了吐舌頭,「李岩,你好惡趣味噢。」

    *

    篝火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李岩看著遠處黑壓壓的山林,感到一絲不安。

    無論如何,只是撿個風箏的話,為什麼折騰到這個時間點還沒回來呢?

    凌存和溫演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吧?……還是遇到危險了?

    李岩越想越覺得有些懸,趕緊快步走到正在搭訕的王率身邊,拉著他的手臂,一把拽走。

    「祖宗欸,你沒看見我正在忙嗎?這麼急地拉我走,是想幹嘛呀?」

    「那倆還沒回來呢,咱們得去和老師說一聲。」

    李岩抬起頭,看向黑壓壓的天際線。

    「我感覺……好像要下雨了。」

    王率一下子收斂起了輕浮的神情。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兩人告知了班主任,前腳剛到,後腳就下起了暴雨。

    一行人站在附近的廊檐下避雨,班主任試圖打電話聯繫凌存和溫演,可是打不通。

    周濛恰巧路過,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臉色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急了起來。

    「我去聯繫人上山搜查!暴雨天,萬一泥石流就糟糕了……天那麼黑,哪怕是扭傷,也讓人夠嗆了!」

    *

    此時另一側,黑漆漆的山洞中。

    凌存捏著風箏的邊緣提了起來,盯著尾翼那塊兒被燒出的大洞,臉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明明是為了完好無損地帶回這個風箏才會上山來、才會被暴雨困在山洞裡的,他卻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而硬生生讓風箏被火點燃了……

    雖然缺失了這一小塊,並不妨礙風箏繼續飛行,但難免讓它變得醜陋,並且不再完整。

    溫演抱著膝蓋縮在角落裡,陰暗得仿佛能從背後長出蘑菇來。

    「小存,對不起……都怪我太亢奮了,風箏才會不小心燒壞掉的……我會賠償王率和李岩的損失的,希望你不要生氣……」

    這個蠢蛋。

    他生氣的點根本就不在那裡好不好?

    風箏而已,那兩個人不至於因此生氣。更何況,他又不是賠償不起。

    凌存瞥了溫演一眼,忍著額頭狂跳的青筋,壓著心裡湧現出的、源源不斷的、僅針對自己的怨氣和憤怒,長舒了一口氣。

    失控,又是失控。

    這個瞬間,凌存恍惚地想起自己最開始討厭溫演的理由——

    這個人,總是有意無意地在誘導他失控。

    小的時候,凌存的脾氣就很刺兒。

    在凌峰去世之前,因為有父親的壓制,凌存還算收斂。

    在孩子的集群里,他雖然性格霸道,但仍能算在普通人情緒的範疇里。

    父親去世之後,孩子間難免有些不服氣他的,會以此作為武器攻擊他,說他是沒爸爸的野孩子。

    為了防禦——或者說,為了更好地實現反擊,凌存不得不調動全身的攻擊性去硬氣回應這樣挑釁自己的孩子。

    溫演是了解事情的一切原委的。

    凌存敏感地察覺到,這個默不作聲、總是以崇拜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小跟班,其實對他的情緒洞察得異常清晰。

    可是,溫演在意識到凌存當時處於幾乎可以被稱作是「應激狀態」的境地後,卻在不斷放任凌存的情緒擴張、惡化。

    恐慌和憤怒的情感,如同氣球一般不斷膨脹。

    直到現在為止,凌存都不知道自己情緒的氣球究竟何時會破、會因為什麼而破。

    或許它大到能夠徹底藏污納垢,永生永世都不會爆炸。

    但也有可能,就在他無法預測的下一秒,氣球會毫無徵兆地爆炸。

    溫演用他無聲無息的縱容和關懷,夥同他溫柔卻如同深淵的眼神和笑意,徹底拔掉了凌存感知邊緣的閥門。

    無法預知未來走向這件事情本身,構成了凌存對溫演本人產生恐慌感、焦躁感和應激行為的基石。

    所以,他才會總是表現得那麼彆扭。

    ……他大概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為之的話,那眼前這個以熱烈的愛意之眼注視著自己的人,簡直如同包裹在人皮之下的怪物一般可怖。

    「……小存?」

    溫演關切地看著他,迅速起身,走到他身邊,不忘給他披上晾乾了的外套。

    「你消消氣——」

    「我沒生氣。」凌存攥著風箏,下意識躲開了溫演的視線,「外面雨小了,我去試試看能不能撥出電話。你就在這裡坐著吧,火還能燒一陣子,暖和。」

    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凌存把風箏丟進了溫演的懷裡,拿著手機匆匆地跑向外面的小平台。

    溫演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

    浸濕的衣服被火烘乾之後,質地變得更加粗糙堅硬,像是老人手指上皮膚的觸感。

    仿佛水從纖維里脫出的瞬間,也帶走了衣服的部分壽命一般。

    他的指尖停留在緊緊扣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原屬於凌存的choker上。

    一下一下摩挲著,好像希望它像菟絲子一般生根發芽,糾纏著長進自己的血肉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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