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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2:12:47 作者: 芥野
    溫演抬起頭,就著從玻璃窗投進昏黑室內的微弱光線,查看懸掛在牆壁上的黃銅鐘顯示的時間。

    「嘀嗒——嘀嗒——」

    寂靜的走道里,只能聽見永不停歇的鐘表運作聲,和溫演均勻如常的呼吸聲。

    *

    「陳靖如果不是為了報復我才回來的,那是為了什……」

    趕回城鎮的警車上,凌存換回了男式襯衫和長褲,面色凝重地端坐在警長周延的身邊。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等一下,」凌存如鯁在喉,「他不會是在調虎離山吧。」

    糟糕的預感在下一秒成真。

    「周局,剛剛接線員接到報警,陳靖闖入了一戶居民的家中!」

    周延的面色又黑了一分:「地址。」

    副手咽了咽口水,先把準確的地址報給了周延,又語氣遲疑地補充道:「現場的情況可能有點……不太好。」

    凌存在聽見那串地址的一瞬間就意識到,溫演出事了。

    ……他早該意識到的。

    當初陳靖意圖性侵他的時候,被溫演從背後敲暈,他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一直想當然地認為,陳靖在意識消失前最後看見的人是他,所以才會理所應當地報復他。可事實並非如此。

    年幼的凌存呆愣地跪坐在陳靖的面前,這意味著他不可能伸出三頭六臂,從徹底相反的背面痛擊陳靖的腦袋。

    而在那個時間點會出現在陳靖小屋的人,只可能是凌存的玩伴,尤其是關係最好的那幾個孩子。

    陳靖既然可以弄到他的聯繫方式,當然也可以跟蹤他、收集信息。

    給他發恐嚇簡訊,除了戲弄和折磨,還有誘導他去求助非警察的他人的意味……

    而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被他求助的人,一定和當年的事緊密相連,甚至就是事件的參與者!

    陳靖是個徹頭徹尾的戀童癖,而這個惡魔想要啃食的羔羊卻早已不是羔羊。讓他穿上女裝也只是一種精明的掩蓋……陳靖想讓警察覺得他是為了性侵當年的孩子而來,而非為了向敲擊他的孩子!

    ——陳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凌存,而是溫演!

    「溫演怎麼樣了!」想通了一切的凌存面色鐵青,他一把抓住副手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幾乎失控地吼道。

    「……那個居民是你認識的人嗎?」副手被凌存嚇到了,手腕上頓時浮現出幾個紅指印,語氣顫巍巍的,「你不用擔心,他沒事。就是……」

    凌存的心還沒落下,就又高高懸起:「就是什麼?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清楚?」

    「就是陳靖他、他——」

    「他怎麼了?」

    副手的臉變得蒼白,囁嚅著嘴唇才說出答案:「好像已經……精神失常了。」

    「……哈?」

    此話一出,感到震驚的人不只是凌存。

    周延追問道:「什麼?!」

    「就是,被闖入的那一家的居民好像把陳靖反制了……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我們的人到現場的時候,陳靖被鎖鏈牢牢地拴在椅子上,頭上戴著黑色的布袋,已經失去意識了。他醒來之後,只能發出『呃呃啊啊』的聲音,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靖身上有傷嗎?」

    「有,但都是輕微的傷痕。」副手補充道,「報警的居民很淡定,跟我們大致說明了情況。現場搜出了帶有陳靖指紋和皮屑的兇器,就在居民房間的衣櫃裡。陳靖大概是躲在那裡,一直在等居民回來……」

    凌存的大腦,在這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車外不斷閃爍而過的霓虹照射在他的臉上,琥珀色的瞳孔在幽深的黑暗裡閃閃發光。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警察局做完筆錄之後,頂著深夜簌簌的寒風,凌存把溫演一把拉進黑暗的小巷,厲聲喝道。

    「你給我解釋清楚!」

    溫演低著頭,額前的碎發被風輕輕吹動,「……沒什麼,我只是和他講了他進入監獄之後會遭遇的事情而已。」

    凌存蹙著眉:「什麼意思?」

    「那一年,阿森被他帶進了山林,然後被侵害,最後精神崩潰。」溫演用平淡的陳述語氣揭開了凌存至今仍在陣痛的傷疤,「當時的證據——阿森身上的精*和血漬,我都保存了。」

    他的話點到即止。

    凌存盯著那雙黑如潭水的眼睛,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是什麼意思?

    是說阿森的存在就是陳靖罪行的活證嗎?

    「戀童癖和強姦犯在罪犯的世界裡,是階級的最底層。這一次,他再也跑不掉了,更沒有機會輾轉回來,再次傷害你。」

    溫演握住凌存的手腕,帶著薄繭的指尖摩挲著他火熱的脈搏。他的語氣終於有了起伏,隱隱透露出病態的狂熱來。

    「我會保護你,免受任何人的傷害。」

    明明溫演所說皆是熾熱的、真摯的誓言。

    可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浮現在凌存面前的,卻是那隻被蜈蚣吞噬殆盡、白骨森森的老鼠。

    ——自己此刻,和那隻老鼠有什麼分別?

    在不知不覺間,溫演看似配合他的疏遠不再靠近他,實際上卻已經鑽入他的胸腔和肋骨,朝著那顆脆弱的、正在跳動著的心緩慢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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