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白頭偕老一

2023-09-23 19:21:58 作者: 流螢燭影
    軍營里的比武賽場上,底下圍了一圈的人,里三層外三層的,興致勃勃看著台上的兩個少年對戰。一個穿著紅色交領大袖長袍,手裡握著一桿纓紅色長槍的二十多歲的青年,眉宇粗狂,揮舞手裡那一桿長槍虎虎生風的,身姿矯健。

    另一個則是一襲華貴紫袍的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容俊美只是因為年紀還稍顯稚嫩,身量看上去瘦削,出手的力道卻不輕,手中持著一柄雪亮的刀劍,招招凌厲。

    幾個來回下,紅袍青年古銅色的皮膚沁著點點汗珠,他一槍使過去,速度可惜他快,對方出手同樣快如閃電,被對方下腰,用手裡的刀劍擋住,躲了過去。

    頃刻間,紅袍青年在擦肩而過的時候,眉眼凌厲,殺了個回馬槍,直接回身一挑,紫袍少年手裡的刀劍一個不注意的被挑到半空中,鏗鏘的落在地上,也趁著這時候,紅袍青年連貫揮舞手裡長槍,握著手裡的長槍直指對方的喉嚨。

    「你輸了。」孟雲星說完三個字,收回自己的長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豪邁一笑道:「哈哈,你小子,有點進步,看來這段日子沒有偷懶,不錯,不錯,不過比起二堂叔來還是差得遠了。」

    司馬虞城嘴角微微一抽,顯然對於孟雲星的自賣自誇有些嫌棄,不過想起自己跟對方的實力,他心裡一凜,看來這段日子的訓練還是不夠,他輸了比賽卻絲毫沒有氣餒,反而有著少年人的不服輸和英姿勃勃的。

    「哎哎,小子,這輸贏乃兵家常有之事,再說就你這連毛都沒有長齊,還想要來撂倒我,哼,也不看看你這單薄的身量。」孟雲星看著小子垂著頭,還以為他在傷心,想要安慰他一句,可惜他說是安慰倒不如說是打擊。氣焰囂張的很,看著司馬虞城牙根痒痒的。

    「明日再跟你一戰。」司馬虞城狠狠瞪了孟雲星一眼,又上前一步,揚了揚脖子,上下打量他一眼,用比他高半個頭的距離俯視他慢悠悠說道:「二堂叔,你這身高怎麼忽高忽低的,是不是忘記墊娘親給你做的增高墊?」

    孟雲星的囂張的笑意戛然而止,粗狂的面容更是因為瞪大的眼眸帶有一分凶性,惡狠狠剜了司馬虞城一眼,話語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你小子,行啊,專挑你二堂叔痛處,沒大沒小的,小心我再揍你一頓。」

    其實孟雲星的身高有一米八幾,並不算矮,反而高挑,只是他為人好勝,跟榮寧國公府的幾個堂弟堂哥相比,算是裡面的中等個兒,跟年紀明明是青少年,卻長得一米九多的司馬虞城相比更是個頭差了一截的,他總覺得自己一個長輩居然沒有一個晚輩個子高,因此經常在鞋子裡墊些增高墊的,就是為了站在一起還算好看,沒想到那一群損友在他喝醉酒,脫了鞋暴露之後,不斷拿這件事情取笑。

    「二堂叔,你這話說過不下十遍。」

    「哼哼,要不是顧忌你娘的緣故,就怕把你打得臉腫的她都認不出了,你還以為我真不敢動手?」孟雲星斜倪了司馬虞城一眼。

    司馬虞城冷哼一聲,沒有搭腔,摸了摸自己臉上青紫的地方,還真是顧忌了我娘,要不孟雲星這個暴力狂,按照他之前看他跟別人對戰,那一次不是把人家打的臉跟豬頭似的,連爹媽都認不出,就算他心裡不服,不過孟雲星上過戰場,磨礪的比同齡的青年更有幾分銳利之氣,司馬虞城看著極為羨慕,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也想要過孟雲星這種快意肆意沒有人管的日子。

    司馬虞城稍微跟孟雲星提了這話,孟雲星擁著他的肩膀,毫不在意說道:「男人就應該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你這年紀也夠了,我以前可是比你還要早進戰場,一腔熱血的,頭一回就把敵軍打的屁滾尿流的……」

    司馬虞城一邊聽一邊翻了一個白眼,這說的跟他多麼有志向和多厲害似的,感情是欺負他不知道他的事情,還不是因為一直在娘親面前說父皇的壞話,才被提留去了戰場,一到戰場就哭的稀里嘩啦的,應該是被嚇得屁滾尿流才是。

    他也不戳穿他,讓他自吹自擂的,兩個人勾肩搭背的一直從軍營走到外頭。

    小廝手裡各自牽了一匹馬。

    「替我跟你母后問個好,順便問問上一回送的禮物她喜不喜歡,要是喜歡,你記得跟我說一聲。」孟雲星蹬上腳踏,一躍而上,他這說的是上一回他從海外商人手裡淘到的一些小物件的,他說完也不等司馬虞城回話,就甩了鞭子,絕塵而去。

    司馬虞城搖了搖頭,他這二堂叔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急躁的很,騎上馬也回了宮殿,到了午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夾了夾馬腹,朝著前頭快速靠近,定睛一看,前頭跟守衛糾纏不休的人可不是她那個同胞妹妹。

    「哎,你這是沒長眼?看清楚我是誰了?敢攔我?找打是吧?」馬背上的一個年齡較小的少年盛氣凌人的揮了揮了手裡的鞭子,看面前的守衛還是死板的不讓他進去,頓時急了,揮著鞭子就要打過去。

    「慶羽?」

    那囂張的少年郎顯然因為聽見這聲音一怔,連頭都沒有回,就直接駕馬朝著裡頭沖。

    後頭的人看前面的人跑了,也揮了揮鞭子,追趕上去。

    「慶羽,我知道是你,你給我站住!」

    午門的守衛本來想要阻攔,可是看著太子爺也跟著跑進去,嘴裡大喊慶羽,可不是建元帝寵的如珠如寶的女兒慶羽公主,幾個人頓時僵住了也不知道應該維持秩序還是放任。

    不過最終他們還是守著自己的崗位,實在是兩位都是惹不起的主兒。

    司馬虞城驅馬追趕,司馬凌雲拼命往前跑,馬蹄噠噠聲,馬的嘶叫聲,兩個人的動靜很快就驚動巡夜的侍衛,紛紛拔刀抽劍的,嚴陣以待的還以為是什麼刺客。

    等他們看清楚騎馬在皇宮中胡鬧的人的雲昊太子爺慶羽公主,具是收刀垂立一旁讓路。

    「你給我站住!」司馬虞城大喊一聲。

    面對他的叫喊,對方揮舞的鞭子更勤了,急迫想要甩脫後頭的人。

    剛剛下完朝,一群朝廷官員正要離去,忽聽得喧鬧聲,吵鬧聲,坐在大殿的司馬驍翊也聽見了,大跨步走到殿門口的,趕巧,司馬驍翊站在殿門口,就看著一晃而過的兩個身影。後頭跟上來的是百官。

    「胡鬧!真是胡鬧!」司馬驍翊身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面容威嚴,深目挺鼻,唇上蓄著鬍髭,看著一閃而過的兩個人,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怒意。

    「去,把那兩個崽子揪過來。」司馬驍翊對著兩個武官命令道。

    大堂里安靜的針落可聞。

    冰涼的地板上,兩個人你推我桑的。

    「都怪你,好好的追我最什麼?」

    「誰讓你逃跑出宮的,我喊你你還跑的更有勁兒了。」

    「你追我我能不跑?」慶羽公主冷哼一聲:「都是你的錯。」

    「你臉皮真厚,別以為你是我妹妹我就讓你,你看看你穿的像是個女孩子嗎?我都懷疑你生錯了性別。」司馬虞城同樣回懟過去。

    「你說的沒錯,其實你是我姐。」慶羽公主齜牙一笑。

    司馬虞城被噎的啞口無言:「……」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

    「說夠了沒有?」砰的一聲,兩個人兜頭就被幾本奏章拍打在臉龐上。

    兩個人被打的虎軀一震,迅速不敢偷懶,直直跪好。

    司馬驍翊呷了一口茶水,繼續批改奏章,面容帶有怒意,話語就跟冰渣子似的:「既然你們這麼有話聊,繼續跪著,等你們有覺悟了,再來告訴朕。」

    兩個人苦著臉,回瞪對方一眼,這一回真是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面對父皇的斥責,兩人絲毫一丁點也不敢反駁,跪了一個時辰,司馬驍翊奏章也批改好了。

    「有什麼覺悟了?」司馬驍翊淡淡看了兩人一眼。

    慶羽公主搶先一步,說道:「兒臣知錯,不該枉顧法條,胡鬧騎馬擾亂皇宮秩序,經過父皇這一回的懲罰,慶羽受益頗多,更是慚愧往日父皇諄諄教導……」

    司馬虞城嘴角抽了抽,這瞎話還真是不打草稿,順手粘手就來的。不過他雖然心裡這樣鄙夷自己的妹妹一點氣節都沒有,還是屈從於現實,待司馬驍翊的眼神轉到他身上,他精神一振,一開口就讓慶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說道:「兒臣著實慚愧,身為長子,卻沒有教好妹妹,回宮的時候遇見穿著便服的慶羽,心裡甚為擔心,本想要關切她幾句,沒想到她見著了兒臣就跑,我看她跑還以為是馬兒受驚了。擔憂之餘,也就忘記了法條律例。」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慶羽的眼刀早就把司馬虞城從裡到外剖開了,果然聽司馬虞城這麼說,司馬驍翊的注意力就轉開了,濃眉一皺,威嚴的俊臉更是烏雲密布的:「你一個女孩子天天做男兒打扮,舞刀弄槍的作甚?」

    慶羽心擂如骨,被父皇的陰沉的眼神看著膽顫心驚的,知道自己要是回答的不好,肯定會去罰跪祠堂,還不給飯吃,福至心靈立刻說道:「兒臣是看母后這幾日胃口不好,知道母后喜愛吃一家店鋪的糕點,特意去賣的。」還從懷裡掏出一塊方帕子。雙手遞上給司馬驍翊觀看。

    司馬驍翊一聽她這話,周圍凍結的空氣頓時就跟破冰流通了,只聽見他溫和說道:「你也算是有心了。」

    兩人又聆聽了一回父皇的教訓,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能離開,兩人聽見父皇揮手讓她們下去,兩人具是鬆了一口氣,可是等走到門口的時候,司馬驍翊又叫住她們。

    兩個人苦著臉,面面相覷的,轉頭確實帶著討好的笑容,乖巧道:「不知道父皇還有何事?」

    「過幾天你們準備跟我去褚雲國一趟。」司馬驍翊吩咐道。

    司馬虞城和司馬凌雲兩人紛紛驚訝看了司馬驍翊一眼。

    這褚雲國是近幾年聲名鵲起的一個國家,當然了,出名的倒不是它的實力,而是褚雲國的名醫眾多,尤其是有神醫之稱的鬼揚子,早年被聘請為褚雲國的御醫,本來這鬼揚子是個雲遊四方,生性不愛拘束的神醫,不愛功名利祿的,誰知道會願意入宮當御醫,褚雲國的國君寬厚待人,又於鬼揚子頗有恩德的,因此這鬼揚子也就在褚雲國落地生根了。

    要說一般的大夫,還沒有什麼的,可是這鬼揚子早年有好幾回把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拉了回來,更是有幾個已經斷了氣,竟然還死而復生,暫且不論事實,反正這鬼揚子的名聲是傳開了,慕名而去的絡繹不斷的。

    這周邊諸國對他也存著三分敬意,這人生在世的,誰能保證沒有個病痛的,因此這鬼揚子還頗有幾分地位的,連帶著褚雲國也有些水漲船高的。

    司馬虞城和司馬凌雲自然知道褚雲國的國君要成婚了,因此邀請了南楚國,估計還會邀請四面八方的人,要說褚雲國跟南楚國的實力比起來可是一個是地一個是天的,也難怪兩人會驚訝,司馬驍翊願意屈尊降貴的去褚雲國。

    不過兩個人都不是愚笨之人,略微想了想也就知道父皇的用意,這些日子,母后總是打不起精神來,來了一批一批的御醫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的,因此父皇才會心急的想要請聲名鵲起的那位神醫。

    司馬驍翊跟她們說完,這一回真讓兩人走了。

    剛剛劍拔弩張的兩人走出大殿也沒有針鋒相對了,反而是慶羽公主先問道:「果真要去褚雲國?母后也不知道去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這看病望聞問切的,要是人不在怎麼看病?」

    「也是,哎。」司馬凌雲有些擔心說道:「母后還幾日精神不濟的,那些庸醫又查不出來什麼,難不成真得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烏鴉嘴。」司馬虞城斥責了一聲。

    司馬凌雲捂嘴,等她意識自己的動作有些惱羞成怒瞪著司馬虞城道:「我又沒有詛咒母后的意思,你不過比我早一刻出生,哼,要不是你搶著跑出去,興許我就是你姐了。」她又繼續咕噥了一句說道:「這麼想我有點慘啊,外頭傳的父皇待我如珠如寶的,其實還不是一不高興就罰我跪,禁足的,母后才真的是被父皇捧在手心裡,那裡看得出來對我什麼寵愛的,還有你也是的,我瞧著別人家的哥哥溫柔的跟什麼似的,我左瞧你右瞧你也不像個兄長的模樣。」司馬凌雲頓時有些憂傷,托腮。

    「湯圓啊。」司馬虞城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狀似上下打量她一眼說道:「但凡你有點女孩樣子,父皇也不至於每次把你當假小子看待。」

    「不許喊我小名!」

    「湯圓,湯圓……」司馬虞城就跟複讀機似的,兩個人打打鬧鬧的,一路上朝著鳳鸞宮走去。

    兩人吵吵鬧鬧的,等到了鳳鸞宮的時候,兩人才有默契的安靜下來,整理了衣服,跨進院子裡。

    守門的宮女太監看見這兩位小主子來了,紛紛下拜,正要喊,司馬虞城像是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們噤聲,一邊詢問道:「母后身子可有好些了?」

    底下的人也恭敬回稟說道:「今日比昨日好多了,吃了點一碗燕窩粥,其他卻是吃不下,這一回皇后娘娘正在小憩。」

    兩人聽見這話,朝著裡頭走,只是腳步放輕了很多。

    內室的泠然和荷雨看見兩個小主子進來,眼睛都是一亮,微微一喜,只是壓低聲音說道:「娘娘正在榻上休息,兩位主子還是不要打擾,改日再來。」

    「無妨,我們不打擾母后,只是看看就走了。」司馬虞城說了一句,率先朝著裡頭走去,後頭的司馬凌雲也跟上。

    兩人進去內室,就看見室內點著繚繞的冷香的香料,司馬虞城小心翼翼伸手把杏色的帷帳勾到金色鉤子上。

    雕鳳拔床上一個人正平躺睡著,露出一張嬌美的面容,看起來面容大概是這幾日休息的不好,有些憔悴,只是她這憔悴臉色卻是變得更加蒼白,就跟臉龐底下的青絲都能看見似的,白皙的有些透明。長而卷的猶如扇羽的睫毛覆蓋眼瞼上,瓊鼻,臉蛋大小不過是蓮瓣一般,嘴唇有些失了血色,少了以往的艷麗,多了幾分出塵氣質。

    司馬凌雲眨著唯一像柳清菡的眼睛,盯著面容的人仔細瞧,一邊捅了捅司馬虞城,小聲說道:「母后長得這麼美,我怎麼連她的三分樣貌都沒有繼承到。」她又瞧了瞧司馬虞城幾眼。兩人其實都偏向於像父親司馬驍翊,小時候還有些像母親,長大了,徹底的就只剩下鼻子眼睛有丁點的相似之外,兩人五六成多是像父親司馬驍翊,眉眼多了幾分父親的銳氣凌厲。

    司馬虞城白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哎,我跟你說,我今天見到的幾位榮寧國公府的幾位夫人,還有其他的府上的夫人,她們一個個三十多年級都長得好老啊。」司馬凌雲感嘆說道:「其實還是母后這麼多年都沒有什麼變化的,要是說我們兩個是姐妹,旁人信,要是說母女指不定別人以為我們說笑呢。」

    司馬凌雲自顧自的嘀咕,司馬虞城看似沒有搭理她,其實視線也從柳清菡的面容上瞧了幾眼,越看越是覺得母后三十多歲年紀居然還是跟個二八少女似的,大概因為生病的原因,有些憔悴蒼白,墨發垂在兩側,更顯得小臉不過是巴掌大,年紀看上去還真跟外頭及笄的少女似的。似乎歲月的痕跡絲毫沒有在她身上留下。

    「閉嘴!」司馬虞城也覺得司馬凌雲說的很有道理,不過絲毫不影響他教訓她。

    司馬凌雲鼓了鼓腮幫子,真是她怎麼比這傢伙早出生,哼哼,要不然還輪得到她教訓她。

    兩個人搬著凳子守在柳清菡床頭。

    司馬凌雲是個話多的人,一刻都不能消停的,安靜了好一會又忍不住想要說話了,雖然對象是她討人厭的哥哥。

    「你有沒有覺得比我我們兩個親生的,母后才像是父皇親生的?」司馬凌雲一直對於父皇區別對待,深有怨念。

    「恩。」司馬虞城心不在焉的回答。

    司馬凌雲在司馬虞城不給回應都能自說自話的,聽見他的回應更是收不住嘴了:「而且醋性特別大,娘親年輕時候又是個大美人,呸,現在也是一等一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又是月矅國尊貴的公主,怎麼會嫁給我們那個粗魯的父皇?」

    司馬虞城斜倪了她一眼:「不嫁,會有你我?」

    司馬凌雲呆了一呆,眨著圓溜溜的唯一像柳清菡的杏眼,似乎也覺得是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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