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給太后作畫
2023-09-23 19:21:58 作者: 流螢燭影
門是柳清菡讓泠然和荷雨開的,她也特意出了房門來。
「您怎麼有空過來?」柳清菡笑道,並不提剛剛在房間裡的事情,明芳姑姑只有用揶揄的眼神看了柳清菡一眼,柳清菡當做沒看見。
「將軍夫人,太后召您進宮。」明芳姑姑說道,她早就從之前對柳清菡的疏離到現在的客氣又有幾分親近。
柳清菡楞了一下,她顯然是覺得自己進宮見太后的頻率有點過多了。而且作為搶了對方女兒的心上人的『情敵』,太后娘娘不為難也就算了,還天天面見她,比見她的兒子女兒還多,這怎麼想都有一種違和感,而且這麼頻繁的召見,難怪旁人覺得她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其實她去太后的坤林宮並沒有做什麼,也就是跟她說說話或者讀書講故事給她聽的。
坐在轎子裡的時候,有些打瞌睡的柳清菡一個腦袋咕咚撞到車壁上,她一個激靈陡然醒了過來,她是思考太后娘娘奇怪的態度不小心入睡的,醒過來的時候,她腦子猛然划過一個念頭,該不會這嘉禾公主並不是太后娘娘親生的,要不怎麼就跟放羊似的。
她下了轎子,還需要走一小段的日程,明芳姑姑小心的攙扶著她打量她的肚子一眼:「你這肚子應該有五六個月吧?」
「四個月。」柳清菡回道。
「四個月?怎麼可能?我這老婆子看多了,只是往人家肚皮掃一眼,我就知道了。」明芳姑姑稍微輕輕的摸了摸,微微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了笑道:「指不定是雙胎。」只是看著柳清菡纖細的身影,還有窄窄的腰身,肩膀,到臀部看的柳清菡都尷尬了。
明芳姑姑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嘆息一聲:「禍福相依。」
這將軍夫人身板這么小,就跟個小姑娘似的,可不是就是個小姑娘,懷了將軍大人的雙胎自然是好事,只是看她纖細的身子,一看就是骨盆較為窄小的,本來一胎就夠受的了,還要來一胎。女人生孩子就跟過鬼門關似的。
柳清菡從她這四個字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並不說話,她其實有時候也覺得挺怕的,這古代的醫療技術落後,真的很有可能出事,就算是現代也不乏許多產婦生下孩子離開。
柳清菡不是自怨自艾的人,這種沉重的事情她並沒有再深入想下去,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明芳姑姑,我是從小門小戶里出來的,規矩也是剛學,許多東西還不是很懂,這進宮每一回都驚心膽顫的很,就怕衝撞了宮中的貴人,我想問這宮中除了皇上還有嘉禾公主的,可還有其他要注意一點的貴人的?」柳清菡迂迴問道,其實她更想問這嘉禾公主是親生的嗎?
太后因為司馬驍翊拒絕嘉禾公主婚事生氣落了司馬驍翊面子這很正常,母親心疼女兒,但是太后娘娘因為自己逗得她高興,又似乎再也沒有為嘉禾公主出氣的打算,就跟隨意處理一個小玩具似的,這很矛盾。
「您放心吧,我會教導您一些規矩的,這您不必擔心,還有這皇宮裡除了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嘉禾公主並沒有需要多麼注意的貴人了。」明芳姑姑說道:「這太后娘娘的宮殿沒有她的旨意,是沒有人敢進來的。」
柳清菡點了點頭,雖然很想問她,但還是閉上嘴不敢輕易言語,免得惹得明芳姑姑生疑。
柳清菡一個人進了宮殿,明芳姑姑沒有跟著進,清清冷冷的四處飄舞著幔帳,幾個奴婢侍立一旁。
太后娘娘躺在一張美人榻上,跟柳清菡隔著一道屏風。
「來了?」太后娘娘大概聽見她的腳步聲了,詢問一句:「進來吧。」柳清菡轉到內室去了。
「臣婦給太后娘娘請安了。」柳清菡真要扶著自己的腰身下跪,突然被人攙住了,原來是太后使了對一個奴婢使了一個眼色。而且原先時候她自稱是民婦被太后嗤笑不懂規矩,這都嫁給朝廷命官了,怎麼還稱呼自己是民婦的,柳清菡因此也就改了自稱。
「肚子這麼大,這禮就免了吧。」太后娘娘示意一個奴婢搬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過來,放置在她榻前。
太后娘娘一個眼色看過來,柳清菡也不用她說話也就恭敬稍微彎腰道:「謝過太后娘娘。」
「講到第幾回了?」太后娘娘問道。
「回娘娘的話,第四十四回。」柳清菡說道。
「你這故事還是有幾分意思的,接下去講吧。」太后又閉上眼睛了。柳清菡的眼神在太后的面容上滯留片刻,心下想到皇上跟這太后有幾分相似,但是跟嘉禾公主並沒有相似之處,心裡更是起了疑心,其實如果這太后娘真的跟嘉禾公主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的,只是別的妃子生的女兒,太后抱來養的,也就能稍微解釋這太后為什麼對自己的女兒似乎不大上心。
「話說寶玉聽了,忙進來看時,只見琥珀站在屏風跟前說:『快去吧,立等你說話呢。』寶玉來至上房,只見賈母正和王夫人眾姊妹商議給史湘雲還席……」柳清菡吐字清晰,字正腔圓的,讀旁白處十分的平緩,說到人物的對話,又會學著他們的語氣說話。
其實她也就記得個大概,並不能完完全全的還原這故事所有細節,因此有時候會停頓下來,這一停頓,太后娘娘就睜開她那雙蘊含著智慧和精光的眼神,狀似有些疑惑。
柳清菡正要說什麼。
門咯吱一聲打開,一陣腳步聲傳來。
「太后娘娘,皇上派來一個小太監傳話,皇上請您去御花園,說是請來人畫畫像,想著也給您畫一幅。」明芳姑姑站在屏風另外一個端,雖然看不見太后,她仍然是畢恭畢敬的彎著腰垂著頭躬身道。
「畫像?這畫像有什麼稀奇的?」太后毫不在意說道:「難不成這畫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太后娘娘,聽說這畫師是左相大人找來的,十分擅長山水人物畫像,別人一個月才能畫完的,他一天就畫完了,畫的又快又好。」明芳姑姑繼續說道。
「哦?真有這麼厲害?那哀家倒要去看看了。」太后狀似有些感興趣道,又轉頭對柳清菡說道:「你也同去吧,要是真有那麼神奇,也算是長了幾分見識。」
「是。」柳清菡恭敬應了一聲。想要來攙扶太后。太后微微一笑若有所思撇了撇她肚子一眼:「我可不敢讓你來攙扶我。」一手搭在另外一個太監手上,又囑咐另外一個奴婢隨時伺候在柳清菡身旁。
明宣帝沒想到他母后會帶著司馬驍翊娶得那個夫人過來,他也聽說過最近母后經常傳召這人進宮,心下想這人除了會些市井的把戲難不成還有什麼特別的不曾?他還算是了解他母后,確實會對一些很新奇的東西感興趣,但也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
柳清菡之前玩的那些把戲也不是沒有道人在太后面前獻藝,太后感興趣一陣時間,立馬又把人家拋諸腦後了。也正是因為明宣帝知道太后沒有個長性,他對於旁人傳聞將軍夫人是太后面前的紅人等等的說話也只是一笑置之罷了。
「嘉禾參見母后。」嘉禾公主看見太后很高興的湊上前去拜見,只是看見身後的柳清菡,眼神一呆滯,她也聽說過傳聞,還以為是太后給她找場子,心中得意又不屑理會她,就憑她那個身份,要是她堂堂一個公主殿下去為難,實在是跌份了。
「微臣拜見太后娘娘。」一大群朝著太后娘娘跪下來,柳清菡站在身後低眉斂目的,隨意一撇,就看見跪下的人有一個鬍鬚花白的老頭,旁邊是一個年紀輕輕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少女,再旁邊就是一個穿著緋袍朝服的俊逸青年,而俊逸青年旁邊站著一個同樣衣裳貴氣的還算是周正的青年。
「兒子拜見母后。」明宣帝十分孝順恭敬迎上去,眼神隨意撇了撇太后身後。
「兒媳拜見母后。」皇后娘娘也同樣盈盈下拜。
後頭的明芳姑姑看柳清菡發呆,扯了一下她衣角,柳清菡忙回過神來,也跟明芳姑姑跪下來,幾乎是異口同聲說道:「臣婦/奴婢拜見皇上。」
柳清菡心裡吐槽,這拜來拜去的,早知道不來了。
太后說了聲起來,明宣帝也讓人平身,一大堆的人簇擁太后娘娘進了一個亭子。柳清菡不遠不近的跟著,她敏感的感覺好幾道的探究的目光掃在她身上,若有似無又很快的移開了。
「她這種身份?有什麼資格來的?」嘉禾公主是個心裡藏不住話的人,對柳清菡一個不高興就直接甩臉色,輕蔑的看了柳清菡幾眼,湊到太后娘娘身邊撒嬌:「母后,這幾天嘉禾一直心情不好,您還要帶著這個讓我嘔心的人過來做什麼?還不讓她趕緊滾。」
嘉禾公主這話一出來,融洽的氣氛一掃而空,陷入莫名的尷尬之中,就算是嘉禾公主再不喜歡這位,也不能當著別人的面直接說出來的,要是別人還算好,這位可不是別人而是定遠威武大將軍的夫人,近段日子邊關不大太平,明宣帝還需要仰仗著司馬驍翊幫他平定周邊叛亂的,明宣帝微微有些頭痛自己妹子的驕縱,有些尷尬,好歹做個樣子。
不過他是當今九五之尊,心裡並未覺得嘉禾堂堂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訓斥一個身份低微的農家女有什麼的,也就是稍微叮嚀一聲:「嘉禾不得無禮。」語氣並未帶有責備,讓她注意一點。
「嘉禾你這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挑個好兒郎,皇后要是有空,幫著嘉禾相看幾個英才俊傑。」太后娘娘喝了一口茶潤桑子突然說道。
「是,兒媳省的。」皇后娘娘恭敬福了福身。
「我誰也不要……」嘉禾公主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母后會這樣說,正要大聲發脾氣反駁。被一旁的明宣帝掐了掐手腕,對著她隱晦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太后面前胡說八道的。
嘉禾公主瞬間就焉了,要是明宣帝面前她幾乎是無所顧忌的,可這太后明面上看上去寵愛她,但是一旦她真的忤逆她,太后娘娘又十分不留情的懲罰她,禁足,抄經,在祠堂歸好幾天什麼的都不算什麼,但要是輪著來一趟,嘉禾公主真的會發瘋的,她曾經都被太后娘娘罰過了。
嘉禾公主也很怕太后娘娘真的生氣,她心底下還有有幾分怵她。
「難不成你想要留成老姑娘?」太后娘娘淡淡說道:「你若是真有這個打算,哀家也不是不許。」較為了解太后的明宣帝明顯聽見一絲危險。
嘉禾公主頭顯然沒有察覺太后娘娘話語裡的厭煩與不虞,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鄭重直白說道:「我已經有想要嫁的人,我非他不嫁。其他的人我都不要。」眼神轉而盯向柳清菡,那眼神帶著鄙夷,輕蔑還有不甘心,心想就想讓你鳩占鵲巢一段時間,遲早那將軍夫人的位置是我的。
「說什麼胡話,還是一個小孩子,不懂事,母后您別跟她計較了。」明宣帝賠笑道,轉移話題:「今個兒皇兒請您過來,是要這位吳大師給您畫一幅畫像。」
「這皇宮也並不是沒有畫師,還不知道這位吳大師有什麼特別的?」太后娘娘掀了掀茶蓋,吹了吹白色的霧氣。眉目慈祥,看上去,雖然頭髮斑白,面容卻是極為年輕。雍容華貴的。
明宣帝朝著太后娘娘神秘一笑,揚了揚手,一個太監利索的躬身一下朝著外頭跑出去,似乎是要按照皇上的吩咐拿什麼東西。
太后娘娘看明宣帝神神秘秘的的樣子也被他吊起來一點興趣,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兩個太監抬著一樣像是捲軸的東西過來,兩人各持一端。
太后娘娘看這個架勢,狐疑的看了一眼明宣帝:「這是畫軸?似乎還不小。」
明宣帝一邊解釋道:「之前皇兒微服私訪去蜀山出遊,那一片嘉陵江山山清水秀,妙趣橫生,也就派了吳畫師去那一處,把所有的山水收歸所有,到時候回來一舉描繪在含章殿。可是您猜這吳畫師回來,並沒有帶一處畫本。」
「那他是如何畫下來的?」太后驚訝瞪眼睛,嘉陵山水這不是隨便一幅畫能夠描繪的。而且這平常宮廷的畫師對著人畫畫像,都要人擺一個姿勢擺很久。
「朕本想要責問他,哪想到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是記在腦海里,昨天在寶華大殿一天功夫就把嘉陵山水的一山一水,一丘一壑描繪出來,還請母后一觀。」明宣帝看出來是真的很高興,俊秀的面容不見往日的威重,反而有幾分爽朗大笑。
明宣帝頷首示意一番,其他的侍立一旁的太監立馬幫著抬畫軸的展開。
隨著畫卷展開,那蜀山嘉陵的大好山水風光就好似真的鋪陳在面前一般,氣勢磅礴,嘉陵江三百里的旖旎風光躍然紙上,皇上估計是看過好幾遍了,才能面前克制住自己的喜悅之色,而太后當場就被鎮住了,連帶著一旁有幸見識的張閣老,嘉禾公主無一不把眼神黏在上面,嘖嘖稱讚。
畫軸一端,兩個太監不動站在原地扯住畫卷一邊的上下角,另外兩個太監微微傾斜著畫卷,扯住另外一邊的上下角朝著外走,直到他們走出了亭子外頭,這巨大的畫軸還沒有完全鋪陳開。
而柳清菡也睜著又大又圓杏眼,她突然慶幸太后娘娘這一回帶她過來,還真是長見識了,跟她學的皮毛比起來,這才是真正的國手大師級別啊。
這位大師居然還姓吳,還真讓她想起歷史上的唐代的著名的畫聖吳道子,兩位的姓氏不止一樣,兩人的事件也是異曲同工之妙,那位畫聖也是身負皇上的委派,去一處地方寫生,回來一天就把他這三個月縱目遠眺的壯麗山河一揮而就。
作為曾經的美術生,柳清菡還曾經聽教她畫畫的老師一直心生嚮往,要是真的能一攬這位畫聖的風采,就是讓他減壽十年他都願意。
山水能讓人心曠神怡而心胸開闊,就連一旁的嘉禾公主也一掃剛剛的鬱悶之氣,滿眼的敬佩之色。也就沒有再去糾結柳清菡的事情了。
「哀家記得左相大人也是畫畫的一把好手,不知道比起這吳畫師怎麼樣?」太后娘娘震驚了一番,忽而笑道。
「微臣自然是不如這位吳大師。」左相陸時淵一點也沒有覺得承認某一處比不過人家有什麼的,反倒是他這爽朗的直接承認的口吻更顯出他不同一般人的風度。
「母后,這吳大師可還是左相大人給皇兒推薦的。也幸好是左相大人,朕才沒有錯過這麼一個人才。」明宣帝笑道。
「哦?原來是左相大人的功勞。那皇上可要好好獎賞左相大人和這位吳大師。」太后嘴角帶笑,顯然很有興致說道。
柳清菡一聽是這左相的手筆,登時就警惕起來,她並沒有正面跟他接觸過,但是依照他所作所為來看,圓滑通透,人城府頗深,這種人要是使起壞來,真是防不勝防,比起嘉禾公主還有沈如茵這些小蝦米,柳清菡直覺覺得這人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才是需要警惕防備的。
「他人在哪兒?」太后詢問道。
「在外面候著呢。」明宣帝說道,帶著一大眾的人就過去了。
柳清菡看見一個四五十歲的穿著便服的人,長相一般,鬍鬚半白,束起頭髮,垂手侍立一旁,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聽見腳步聲,抬起頭跪下分別跪拜。
皇上讓他起來:「今天就為朕的母后,皇后,嘉禾公主,還有朕各做一幅畫便是了。」
那人恭敬應了一聲是,也就繞到一張木桌後,拿起狼毫,沾了沾研好的墨水,抬頭定眼看了看太后一眼,稍微掃了掃太后身上穿的衣服的紋路,不過片刻就俯下身,畫畫期間十分專注並沒有再抬起頭,其他的人看了嘖嘖稱奇。
不過這麼片刻而已,他竟然就記住了對方的服侍直接下筆。
「想不到這京都還有這樣的鬼才的人物。」張閣老不住捻了捻自己的長長的鬍鬚。又看了左相一眼,那一眼明顯帶著讚賞對著張靈顏說道:「這左相胸襟開闊,勤於政務,招賢納士,實在是謙謙君子之風。」
張靈顏微微偏過頭,不說話,張閣老莫名的長嘆一口氣,這孫女,自打她爹娘去世,幾乎都是他當爹當娘撫養長大的,幾乎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寵的,最近一段日子著實為這孫女的婚事著急,上門來求親的並不是沒有,反而是多得要踏破門檻了,張閣老自然是要挑選他看得上眼,孫女又看得上眼的英才俊傑。
可惜他看得上眼的,這孫女一個都看不上眼,就連他有時候跟孫女探口風,也只是知道孫女已經有了心上人的消息,卻是姓氏名聲一點也不知道,張閣老就奇了怪了這人有這麼見不得人麼?
他還曾經一度以為孫女看上定遠威武大將軍或者左相的呢,按照他現在的官位,並不是配不上對方的。哪想到孫女一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顯然不是了。若是這左相,他還是十分樂見其成的。這定遠威武大將軍就算了吧,人家已經娶妻了。
「啟稟皇上,草民已經畫完了。」不過幾刻時間罷了。
明宣帝下了寶座,大步走過來,仔細的觀賞了好幾眼,不住點頭,讓太監把畫好的畫呈上去,太后看了欣喜如狂,讓人賞之,以往她讓畫師作上一幅畫,她自己脖子都僵了,腿腳也麻了,就是為了擺一個姿勢讓畫師給畫人物畫像的,誰知輪到這位吳大師,只是稍微瞥了他們幾眼,一筆揮就,宛如有神助。
就連嘉禾公主也十分高興的捧著畫作,湊上去問道:「吳大師,您的畫技高超,可否指點嘉禾畫畫?」
「草民自然願意。」吳大師點了點頭。
嘉禾公主轉了轉眼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柳清菡的錯覺,她似乎特意往這裡看了一眼,帶著幾分惡意,她對著皇上笑道:「皇兄,這吳大師這般厲害,如果只是我一個人討教實在是太可惜了。像是張小姐,堂兄幾個還有在場幾位,干站著不就是錯過了這麼一個機會。」嘉禾公主實在是說不出『將軍夫人』這四個大字。
明宣帝還不明白他這位古靈精怪的皇妹,一看她這個樣子就沒有好事,顯然是想要戲弄人了,不過他對他這個皇妹也實在是沒轍,想著也沒什麼的,只要不是太過分了,也就稍微允了她的要求。
「嘉禾不得放肆。」太后娘娘跟柳清菡接觸一些時日,覺得柳清菡並不是目不識丁的人,就怕這喜歡鬧么蛾子的嘉禾公主自己沒臉之後反倒怪對方,因此稍微斥責一句。
嘉禾公主一下自己淚水盈滿眼眶了,腮幫子鼓起來,顯得有幾分對於自己母后護著別人心有不滿的。她那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的,自小就是金枝玉葉的,想要什麼皇兄就給她什麼,而這太后雖然也是淡淡的態度也是護著她的,沒想到今日為了一個外人的,當著大庭廣眾的面訓她,實在是沒有臉面的。
明宣帝顯然認為嘉禾公主不喑世事,性子雖然刁蠻也算是單純,這就跟小孩似的惡作劇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對於太后的斥責覺得有些嚴重了。
「嘉禾也是好意,母后您不要太過於苛責了。」明宣帝對著太后娘娘說道,又對吳大師說道:「這一回可就請吳大師好好的指點他們一二了。」
卻又對左相等人問道:「你們可有什麼異議?」
其他的人都回答沒有異議,柳清菡真是呵呵他一臉,這明顯是她們高中班上班主任的口吻,發了一大摞的卷子,問大家也有什麼意見,敢舉手的,很快就被家長領回去了,雷厲風行的,柳清菡不知道舉手說有意見會不會被拖出去斬首示眾的。
明宣帝畢竟是帝王說起話來霸氣的很,並不給人拒絕的可能,嘉禾公主當然聽懂了明宣帝這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破涕為笑,對著明宣帝露出一個笑容。又偷偷朝著柳清菡瞄了一眼,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明宣帝讓下面的人多擺幾張桌子過來,就跟在學院裡讀書似的,每一張桌子上配備筆墨紙硯。
柳清菡看著面前分配好的筆墨紙硯,她現在寫字雖然不比之前狗爬字的丑,好歹是清秀,只是用這『不聽使喚』的毛筆作畫,簡直比幾歲小兒的塗鴉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要是正要作畫還需要她構思一下,不過看樣子皇上估計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給她構思的了。
半響,柳清菡對一個太監吩咐幾句,讓他幫忙找點工具來。
嘉禾公主除了舞刀弄槍之外,舞蹈和畫畫也是她極為擅長的,她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朝著柳清菡的那個方向望去,果然看見柳清菡站在木桌面前發呆。頓時紅唇上揚,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想到待會兒柳清菡要是畫畫搞砸了,皇兄肯定會如自己所願稍微『批評』她一下,掃了她臉面,這農家女還不羞愧見人。
柳清菡要是聽得見她的話,估計會哈哈大笑,這畫畫不好就要羞愧見人?就是她真的不會畫畫她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丟臉的。
那位吳大師也像老師似的不住的踱步,柳清菡看他的氣度,不似一般的平民百姓,想著大概出身也是名門望族只是後面沒落了,當然是她的猜測了。
吳大師氣定神閒的瀏覽一二,在左相身邊點了點頭,其他的人到是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到了張靈顏身邊,也點了點頭評價道:「不錯。」
走到柳清菡身邊看她沒有動手,這位吳大師笑著問道:「這位夫人怎麼不開始作畫?」吳大師面容普通,但是笑起來總是給人一種十分儒雅的感覺,如沐春風的,跟左相的如沐春風有點不大一樣。柳清菡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在等人拿工具過來。」柳清菡說了一句,又問了一句:「敢問這位大師的全名?」
「在下吳道子。」吳道子雖然疑惑還是好脾氣說道。
柳清菡瞬間眼眸驚訝,這不是唐朝啊,怎麼這南楚國還有個吳道子,可是天下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您的名字怎麼寫?」柳清菡就跟小松鼠似的眼神放光看著他,她抬袖在宣紙上落筆『吳道子』三個字。
這位吳大師卻搖了搖頭:「不是這個『道』是禱。」還怕柳清菡不清楚,拿過一旁的狼毫在上面寫了一個『禱』字。
柳清菡這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也不失望,反而跟這位大師探討起來別的畫法。
吳禱子一開始只是好脾氣的回應柳清菡,在她問出好幾個有意思的問題,沒想到這位夫人在畫畫上頗有幾分與眾不同的想法。
「您說的這白描?可是只用墨水不上色彩?」吳禱子好奇不恥下問。
「當然不是,這墨水可以,但是線條還是太過於厚重了,如果換另外一種材料來,描邊的線條更加細膩,畫出的人物不是也更加傳神。」柳清菡跟他解釋,但是真要她說出什麼,她又不知道怎麼說。
於是上首的明宣帝和太后娘娘看著柳清菡也不作畫,反倒是跟這位吳禱子的大師談論的熱火朝天的。
一旁早就作好畫的左相陸時淵一臉驚訝看著吳禱子跟這位將軍夫人談論的起勁兒,別人不知道,他跟吳禱子相識已久,吳禱子雖然沒有入朝為官,在當地也頗有些德高望重的,原先也是沒落的名門望族,看上去似乎極為好脾氣令人親近的,但是其實他只是保持面上的禮數罷了。
跟他說上話不難,只要對方一直說,吳禱子也不會打斷對方,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但是要是了解他的人,也就知道他只是保持禮貌,並不是有什麼特別的。
他本身就是心胸寬大的儒雅之士。只是面對柳清菡,他居然還真就多說了好幾句的話。陸時淵當然區分的出敷衍和認真。
一旁的嘉禾公主看著吳禱子對柳清菡似乎青睞有加的,差點掰斷了自己手中的毛筆的,她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的怒火,看柳清菡絲毫不以為然的樣子,心裡嘲諷一句,果然是鄉野粗鄙的女子,連臉面都不要。像是找到了她比不過柳清菡的地方,嘉禾公主一臉解氣,她就說自己貴為一國公主,一個沒有門第的鄉野丫頭跟她那有什麼可比性的。
「將軍夫人,我給您帶來了。」氣喘吁吁的一個小太監遞給柳清菡。
柳清菡朝著小太監笑了笑:「謝謝小公公了。」
那小太監撓了撓頭,似乎是剛剛進宮的,不好意思也笑了笑。
「將軍夫人,你可都燃了半柱香了。」司馬庭楓突然提醒道。柳清菡也望過去,果然只剩下半柱香了,她壓根就沒有把這場比賽當一回事,人家說比賽就比賽,她還真就得全力以赴?柳清菡簡直想呵呵她一臉,多大的臉啊。
還有這司馬庭楓,她瞥了他一眼,這人就是那個拋棄糟糠之妻的負心漢司馬庭楓,長得人模狗樣的,剛剛那樣提示她,要是心理素質不好的,指不定慌亂成什麼樣子,看樣子也不是真的有心提示的。
柳清菡抬眼看了太后娘娘一眼,凝思片刻,才拿起那塊讓太監磨得尖尖的軟炭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塗抹。
她下筆行雲流水就給你猶如神助一般,根本就沒有停頓的時間,在一旁的吳禱子十分驚訝,他還以為她只是有些想法,沒想到她居然付諸實踐了。
按照她這樣的畫法,肯定是差不到那裡去了。
因為只有吳禱子站在柳清菡身邊,其他的人也就只能看著柳清菡拿著那根不是毛筆的東西隨意揮舞就跟塗鴉似的亂塗亂畫。
不是他們低看了她,這畫技高超的吳禱子這般的大師才能一揮而就,他們這些就算是頗通畫畫的人,也不敢這麼堅定快速的下筆,每一筆幾乎是極為慎重的。
但是他們不知道畫畫裡還有一個東西叫『速寫』,柳清菡自然不敢認為自己有堪比吳禱子這般國手級別的畫畫技術,但是其他的人,柳清菡這麼學了好幾年的美術生,這學習的東西都是集歷史上大師的經驗大成,還得過全國競賽的二等獎的榮譽,要是她輸了,乾脆磕死在她老師的墳墓上!
咳咳,柳清菡突然想到,她的老師還在世。乾脆磕死門上,她換了一個說法。
柳清菡就在自己的神遊之中,在那一炷香全部燃盡的三分之一處停下來了,手中的炭筆一停。
柳清菡後來作畫的,竟然還是第三個完成畫作的,還剩下張靈顏,嘉禾公主和司馬庭楓三人。
嘉禾公主不敢置信的看著柳清菡顯然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完成了,司馬庭楓則有些出汗了,看了看那一炷香,加快筆下動作,只是他先前畫的還行,後面心緒意亂,就開始潦草起來。
剛剛在那一炷香燃盡作為了,他抬起衣袖擦了擦汗珠,他之前被貶謫過,對於皇上的寵愛更是看重,因此每一回都想要表現的好一些,但是自己又有些天生不爭氣。
司馬庭楓想了想,最後墊底的只要不是他,他的面子就還過去的,因此也就稍微放下那顆懸起的心。
太監下去收了畫作,先是呈上個皇上觀看,皇上一眼就看見自己皇妹的畫作,點了點頭,還算是有進步。
一幅一幅的看過去,等看到一副『白描』,他頓時就驚異了。看到底下的落款,更是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抬頭下意識看了看柳清菡一眼。
他其實一開始想這位將軍夫人一個鄉下女子別說是畫畫了,估計目不識丁的,就打算全了自己皇妹的念頭,稍微斥責她幾句,可是看著面前的栩栩如生的畫作,明宣帝心內打好的腹稿就跟廢紙似的,這夸都來不及,那還能貶低的?明宣帝心內長嘆一聲,睜眼說瞎話都說不出口。看來這司馬驍翊還真不是眼瘸。而且這柳清菡還真是個玲瓏心思的。
明宣帝心內思忖。
嘉禾公主看著自己皇兄很快就瀏覽一邊,只是口上說著不錯,旁的話是不說,就有些失望了。不是給她出氣的嗎?怎麼又變卦了?
明宣帝把那一摞的畫讓遞給一旁的太后觀看。
太后一開始神情淡淡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在觀看一幅畫的時候,登時眼睛都笑得彎了。
這幅白描,沒有塗什麼顏色,但是把人物的神態刻畫的十分傳神,說是栩栩如生也不為過,這畫上的人的衣著跟太后娘娘一模一樣的,就連一些花紋也畫出來了,可是面容又跟太后娘娘又幾分不同的,面容上的皺紋沒有了,顯然是『美化』了,但是再看,五官什麼的又跟太后娘娘一模一樣的。
太后娘娘示意柳清菡過來,笑臉盈盈的罵道:「你看你畫的是什麼?畫的一點都跟我不像。」雖然是責罵,面上帶著笑容,哪有半分的生氣?
「啊?可這就是我心裏面太后娘娘就是這個樣子的呀。」柳清菡要是想要哄人,大部分人是沒有辦法抵擋的。
太后娘娘又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底下的嘉禾公主,還有司馬庭楓,都要看的呆了,這是什麼意思啊?就連一旁的素來聰慧的左相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是這個反應的。
張靈顏和張閣老面面相覷,顯然很好奇,這將軍夫人到底畫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