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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0:29 作者: 卷六一
一出門,發現另外一位掌院學士盧長生定定的站在門口。
盧長生比他年長,雖然職位一樣,但謝行儉對盧長生十分尊重,見盧長生守在門口不走,謝行儉上前一步,沒等他開口,盧長生先說話了。
「慶州的事,你該問我。」
「?」謝行儉滿頭問好。
盧長生攏了攏沾了夜露的衣裳,艱難道:「我家夫人,祖籍就是慶州……」
謝行儉張大嘴,實在難以置信盧長生的話。
盧長生嘴裡發乾,苦笑道:「家裡窮,娶不上媳婦,聽說慶州女人便宜,爹娘就攢了筆銀子買了一個回來,七兩銀子,我到現在還記得。」
「大人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本朝買賣女人雖構不成犯罪,但多少是官場上的污點,何況大人現在身居高位,若是有心人得知尊夫人是……恐怕有小人會在此事上動手腳,到時候大人就會名譽掃地。」謝行儉脫口而出。
盧長生卻顯得極為淡定,「我買妻是事實,一人做事一人當,管他人怎麼看我,他們想害我,自會去打聽此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些事並不是秘密。」
謝行儉沒有說話,盧長生朝謝行儉笑了笑,「你無需擔心我,今夜找你並非我一時衝動,這件事在我心裡擱了很久了,跟你說說也好,總埋在心裡不舒服。」
「大人對慶州范家了解多少?」謝行儉問。
盧長生伸手引謝行儉往前走,兩人沿著翰林院的石板路往裡走,邊走邊聊。
「聽我娘子說,慶州像她那樣的女人遍地都是,她算命好嫁給了我,有些姿色上等的孩子從小就有人專門培養她們,稍微張開點就有人拿著銀子上范家挑人。」
「挑去做妾?」
盧長生搖頭,轉過頭看著謝行儉,「並不全是做妾,慶州有些大戶人家骯髒可怕的很,表面人模人樣,實則皮子下面惡臭至極,妾都是好的,有些勛貴人家的主子,折磨起人來比鬼還恐怖,不僅僅男人這樣,有些女主子亦是如此,愛養一些粉頭供自己享樂,享樂便也罷了,弄死他們幹什麼!」
月光下,盧長生瞳孔里怒火錚錚,謝行儉駐足微微側頭,「烏煙瘴氣的貴胄世家並不止慶州那些,京城不也有嗎?」
「你怕得罪他們?」盧長生怔了怔。
謝行儉迎著盧長生灼灼逼人的目光,緩緩道:「他們藏的深,我未必能得罪的到。」
「那慶州呢?」
盧長生蒼涼一笑,「慶州歷屆督撫都是范氏族人擔任,今年吏部的升降摺子下來了,督撫一職又是姓范的,照這樣下去,慶州還叫慶州嗎,不如直接改名范州算了!」
「吏部能通過慶州的升降摺子,想必范家已經打點了吏部,大人也說了范氏一族霸占慶州多年,連督撫一職他們都能輕鬆操縱,可見這裡面的水有多深,咱們是翰林院的人,能插手管這事嗎?」謝行儉有些氣竭。
他是有衝動的時候,但他不傻,得罪有權勢的家族,跟送死沒區別。
范氏一族遍布慶州,他有心想滅了范氏,可他無力啊。
翰林院保存的書卷上記載有范氏賣人發家的事,瞧瞧,這事都傳到京城了,難道敬元帝不知道嗎?敬元帝當然知道,那為何敬元帝沒懲罰范家?
那是因為不管是范家從老百姓手中買孩子,還是范家將孩子轉手賣給達官顯貴,雙方都是自願的,銀貨兩訖的事,不犯法啊!
盧長生雙手負背,神情冷淡:「這其中的緣由我何嘗不清楚……今夜跟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原是想著你常去三司,以為你能跟三司說說能不能拔掉范氏這顆毒瘤,此刻看來,是我高估了你。」
謝行儉皺起眉頭沒說話,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接下倆的幾天裡,謝行儉和盧長生相安無事的在翰林院忙活,但翰林院的人發現兩位掌院學士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轉眼間步入四月底,殿試的結果出來了。
林大山穩紮穩打的考了二甲,雁平縣來信說柳家已經答應嫁女了,林大山著急娶親,竟拒了翰林院的朝考,謝行儉得知林大山擅自上奏吏部,已經領了外放的小官職位逍遙的離開京城後,不由的替林大山捏了把汗。
看來,林大山是皮痒痒了,回去後定少不了一頓毒打。
敬元帝在宮裡聽說有一姓林的進士自願捨棄了朝考,以為裡面會有貓膩,後經吏部解釋,敬元帝捻著鬍鬚哈哈大笑:「這柳家姑娘難道是天仙下凡,勾著新科進士為了娶她連前程都能捨棄,此種痴情的人世上少有。」
那天敬元帝心情非常好,命人將林大山和柳家姑娘的愛情故事打聽了來,得知林大山努力考科舉只是為了娶柳家小娘子,而柳家小娘子忍著左鄰右舍的指點,愣是熬到十七歲才出閣,不由感慨兩人情誼深厚。
不久宮裡出了一道聖旨,敬元帝親自提筆賞賜柳家小娘子一頂由皇家工匠打造的稀有鳳冠,並寫了賀詞恭祝林柳二人比翼連枝,共挽鹿車。
聖旨傳到雁平縣時,滿城姑娘無不艷羨柳小娘子,有丈夫疼愛便也罷了,還能拿到皇上的御筆,此生足矣。
七月天裡,謝行儉收到了雁平的來信,他不用拆開就知道是林大山寄來的。
羅棠笙扶著丫鬟的手,款款走上水榭涼亭。
謝行儉急忙放下書信,伸手攙住羅棠笙,斜了一眼後邊的汀紅,「我平日怎麼交代你的,少扶少夫人往水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