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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0:29 作者: 卷六一
和謝長忠斷絕關係後,謝長義偷偷在屋裡哭了好幾回,這件事只有王氏知情。
在謝行儉這些孩子眼裡,擺脫了謝長忠一家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可謝長義不一樣,許是幼年失母的緣故,謝長義格外的珍惜家人之間的關係,哪怕謝長忠和謝老爺子都不待見他。
所以,當親娘宋氏跟前頭男人生的兒子找上門來時,謝長義很痛快的就認了兄弟。
這個人姓邊,謝行儉喊其邊大伯。
此時,邊大伯和謝長義皆喝的爛醉如泥,加起來有百來歲的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這兩天爹明顯比往常要開心很多。」
謝行孝抱著團寶坐過來,低聲道,「我聽娘私下說,爹做夢常常喊長忠大伯和爺,應該是想他們了。」
謝行儉往他爹和邊大伯方向睨了一眼,小小聲質疑:「哥,邊大伯的身份你查了沒?確定是爹的兄弟?」
謝行孝顛了顛懷裡睡得一塌糊塗的小團寶,還沒開口呢,突然背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說話聲。
「你口中的邊大伯是我親爹。」
謝行儉回頭望去,發現少年精緻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種與以往天真截然不同的表情。
謝行孝懷中的團寶醒了,嚷著要睡覺,謝行孝只好對少年點點頭後,隨即起身離開現場。
桌尾處,謝行儉和少年相視而立。
屋子裡吵的很,祥哥兒和賢哥兒不知因為什麼將最小的侄子筠哥兒逗哭了,小孩的哭聲振聾發聵,謝行儉瞥了一眼雞飛蛋打的室內,拍了拍京華的肩膀,兩人相約走出了屋子來到驛站後院的涼亭。
此時正值正月寒冬天,屋外氣溫低的很,謝行儉便讓居三溫了兩壺他娘從雁平帶來的黃酒暖身,又添了兩碟子解悶的糕點。
「我是五歲的時候被拐到江南的。」少年坐下後就開始說,「拐我走的人販子只用了一塊黃饃饃就哄走了我,那時我是真的餓壞了。」
謝行儉倒了一杯酒給少年,舉杯一飲而盡,「你爹沒找過你嗎?」
「找了……吧。」少年說的模稜兩可。
謝行儉挑眉:「沒找?」
少年舔了舔濁酒,唔了一聲:「我爹不識字,人又老實,前頭生的幾個兒子女兒都沒養活,只剩我這個一個根,好不容易養大,你說我丟了,他著不著急?」
謝行儉搭在膝頭的手鬆了松,邊大伯的為人,他今天在桌上觀察了很長時間,面向的確是一個老實人,看他時都不敢正眼看,眼神無意間總透漏著自卑和怯懦。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會生出容貌艷絕豫州城的京華公子。
少年突然舉杯,溫柔的笑笑:「我知道儉哥看不上我這種身份的人——」
謝行儉一怔,正欲解釋時,被少年一口打斷:「儉哥跟時哥一樣,是我這輩子都可望不可求的讀書人,儉哥瞧不起我無可厚非,這世道的讀書人大多如此,不輕視看我的,大概就時哥一人,但我心裡清楚,時哥之所以視我為知己,不過是報答當年的救急之恩罷了。」
謝行儉有些尷尬,乾笑的問:「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什麼時候說過看不起你?」
少年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酒,臉紅撲撲的,站起來後腳步踉踉蹌蹌。
「在豫州鎖欲閣的時候,你看到我時分明皺眉了!」少年一手抱著酒壺,一手怒沖沖的指著謝行儉。
謝行儉哭笑不得,「你一個人大男人,塗脂又抹粉,我是聞那氣味刺鼻才……」
「你就是看不起我!」少年明顯醉的不輕,將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不管謝行儉怎麼解釋,少年都置之不理。
眼瞅著少年要撲過來打他,謝行儉扶著腰趕忙呼爹喊娘,屋內謝長義正向邊大伯細細的打聽親娘宋氏的事,忽然聽到後院傳來呼救聲。
謝長義的醉酒頃刻間散去,「誰欺負小寶了?!」
酒醉壯人膽,一向說話畏畏縮縮的邊大伯,此時搬起一張長板凳就往外沖,邊沖邊吼:「誰敢欺負我侄子,我邊老大跟他拼命!」
院子裡的少年被自家爹的一聲咆哮嚇的渾身激靈,當場酒就醒了大半,謝行儉望著醉酒的邊大伯舉著凳子追著少年滿院跑,當下是既感動又好笑。
也許,他很他爹一樣,都希冀著叔伯長輩的疼愛,可惜謝長忠一家沒給他。
……
正月初四,一夜大雪將江南大地覆蓋的嚴嚴實實。
清早老侯爺身邊的羅家將過來傳話,說崔婁秀以及全州、登州的郡守已經押懈進京,問謝行儉什麼時候回京城。
「江面沒上冰嗎?」謝行儉問。
「江南這邊凍上了,不過袁大人傳信說淮安城地段,船隻可以正常通行,侯爺說大人的親眷多,此次回京要萬分小心些,正好羅家餘下的士兵要回京,侯爺便讓屬下過來問問大人的意思,要不要羅家將護送大人您先去淮安城。」
有軍隊護送回京,謝行儉對此求之不得。
正月初六,江南天將放晴,回城的馬車上,謝家一大家子都在,唯獨少了剛認親不久的邊老大和邊京華。
「京華那孩子非要回豫州,昨兒夜裡趁你睡後就著急忙慌的帶著他爹走了。」謝長義見謝行儉心不在焉,便靠了過來。
「那孩子自尊心強,知道咱們今天要回京城,到了京城,小寶你在人前就是清貴的翰林官,而他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