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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0:29 作者: 卷六一
這邊,謝行儉疾奔往老族長家去,還沒靠近,遠遠就聽到裡頭有人在哭,一進門,一口碩大的香爐堵在門口,正燒著黃紙,旁邊還跪著兩個身穿喪服,不停抽泣抽噎的小孩。
應該是老族長的曾孫子。
屋檐下掛著白色燈籠,將敞開的靈堂渲染著悽慘滲人。
「老族長……已經去了麼?」謝行儉喘了口氣,面色發青,說話時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來。
第200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老族長的兩個曾孫少不知事,以為家中大人讓他們跪地燒紙,就意味著老祖宗沒了。
猛然聽到謝行儉的低喃,兩小孩哭的稀里嘩啦,傷心的抬頭望著謝行儉:「太爺爺早起時就沒醒……」
「沒醒?」謝行儉呆滯在原地,只覺天旋地轉,腦殼炸裂般難受。
他哥說老族長昨晚迴光返照,今早沒醒過來,豈不是在夢裡去世了?
他…還是晚了一步。
這時,從裡屋走出一人,看到門口香爐旁的謝行儉,那人擦擦眼睛,好半晌才開口:「小寶?你是小寶?」
謝行儉丟了一把黃紙進爐,聽見有人喊他,旋即起身張望。
天色漸漸亮堂起來,初生的暖陽撒在林水村上空,謝行儉逆著陽光站在那,手裡還捏著一卷沒丟進火爐的冥紙。
「真的是小寶!」那人顯然是高興壞了,跑過來時雙腳絆倒在門檻上,嗖的往前一栽,謝行儉眼疾手快的扶住人,喊了聲叔。
「你咋回來了?」那人又驚又喜的問,盈滿眼淚的雙目上下打量謝行儉,「長義說皇上器重你,你當官呢,怎麼好端端的回來了?」
此人是老族長的小兒子,叫謝松青。
謝松青嗓子沙啞,說話的力氣很輕,感情卻濃郁,拉著謝行儉的手噓寒問暖道:「小寶,你這突然回來,可是京城出了事?沒事,回家是一樣的……」
謝行儉反握住松青叔粗糙的大手,語帶抽泣:「沒,京城好著呢,我這次回來是專門來看老族長一眼,不成想,遲了一步。」
「什麼遲了一步?」謝松青愣住,見謝行儉眼尾發紅,立馬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我爹還喘著氣呢!」謝松青瞪了一眼兩個小孩,眉心燃起一團怒火,隨即領著面色尷尬的謝行儉進房間。
老族長住的屋子裡充滿刺鼻的草藥味,謝行儉悄聲進去時,裡頭已經跪滿一地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是老族長的子孫後代。
「小寶?」
「小寶當官呢,咋回來了?」
「我沒看錯吧?」
「娘,小寶是誰?」蓋著麻色孝帽的小孩歪著頭問。
「噓。」旁邊的婦人急忙捂住小孩的嘴,不悅的警告道:「小寶是你該喊的?沒大沒小。」
小孩嘴巴一癟,水晶淚光瞬間盪滿眼眶,謝行儉摸摸小孩軟嫩嫩的腦袋,小孩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哥哥。
謝行儉這會子沒心思哄玩孩子,應了聲後跟隨謝松青來到帷帳前。
掀開細紗帷帳,露出床上兩鬢花白,形容枯槁的老族長。
老族長此刻尚且還沉浸在昏睡中,謝松青湊在老族長的耳邊旁喊了幾聲,須臾,老族長這才掙扎著睜開渾濁的眼睛。
喉嚨里裹著痰,喘息道:「小寶…回家了?在…哪呢?」
謝行儉忙接過松青叔的位置,雙膝半蹲在床頭,緊緊握著老族長的手,一個勁的點頭,說他來了,說他回來遲了,望族長爺爺擔待。
老族長說話費勁,眼睛也不太好使,甚在耳力還不錯,雖看不清來人是誰,但聽著聲,便知來人是族裡有出息的後生,是他老人家念叨多日的孩子。
謝行儉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話,老族長只管聽著,聽謝行儉講述京城的趣事,講他五月間娶的新嫁娘,又說他不負眾望升了官,還替家裡掙了誥命。
諸如此類的瑣事,他一字不漏的在老族長耳邊訴說,活像個拿了獎狀的小孩一樣,希冀說完後能得到老族長的笑語誇讚。
可惜,氣若遊絲的老族長除了嘴角動了兩下,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頃刻間,屋子裡哭嚎聲沸起。
門口早已備下的送靈手吹起嗩吶,聲聲哀鳴。
謝行儉伏在老族長身上放聲痛哭,聞訊趕來的謝長義勸了好久才讓兒子止住淚水。
謝行儉被他爹拖到一旁,眼睜睜的看著老族長的幾個兒子開始給老族長換壽衣,老族長後期病了一場,身子輕的只剩下一把老骨頭,前些年備下的寬大壽衣現在拿出來穿,尺寸足足能裝下兩個老族長。
穿戴好壽衣,剩下的時間都要交給老族長的後人,他們要抓緊時間跟老族長告個別。
「小寶,你跟我來。」謝長義見兒子頭髮散了大半,急忙拉著兒子往旁邊過道躲。
「爹,怎麼了?」謝行儉吸吸鼻子。
「你瞧瞧你頭髮,還有你鑽哪旮旯去了,咋碰了一身的灰。」謝長義垂淚訓道,邊說邊伸出手將兒子散開的頭髮重新束起來。
謝行儉聞言彎下眸子,這才發現膝蓋處蹭到一大塊灰黑,想來是在老族長床前跪下時揩到的。
「咱爺倆換衣服穿。」謝長義二話不說道。
「為啥啊?」謝行儉拽著身上的衣服不鬆手,「髒點沒事。」
「咋能沒事?」謝長義固執道:「我剛進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咱們縣令進了村,正朝這邊過來呢,我估摸著縣令大人定是聽到你回來的消息了,專門來拜訪你的,縣令登門,你總不能一身邋遢的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