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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0:29 作者: 卷六一
謝行儉笑了笑,坐回位子。
有侍女進來送來熱茶伺候,向景颳了刮茶麵的浮沫,微笑道,「昨晚行的匆忙,沒能與你言語一二,本官瞧你馬車上帶了許多書本,可是外出遊學的學子?不知是從哪裡來,眼下又是要到哪裡去?」
聽到向景的一連好幾個問題,謝行儉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拱手回道,「小人是平陽郡人氏,此番出門是要去京城求學……」
「京城?」向景眼中眸光一閃,「不知姓甚名誰,如今可拜了名儒為師?」
謝行儉恭敬的答道,「小人姓謝,名行儉,小人不過是鄉間寂寂無名的書生罷了,何來有機會能拜得大儒為師,實在慚愧。」
「謝氏可是遠洲府的大姓啊!」向景笑道,「也不知和你這個謝氏可是同出一族?」
遠洲府?
謝行儉搖搖頭,謙虛道,「小人寡聞,只知遠洲府比之京城還要靠北,其餘的就不清楚了。」
向景不過隨口一說,他當然知道遠洲府的謝氏和謝行儉不是出自同一宗族,畢竟遠洲府的謝氏是敬元朝的名門高族,而謝行儉的祖上卻是農作的莊戶人家。
緊接著,向景抓著謝行儉又問了一些平陽郡的風土人情,還笑意吟吟的與謝行儉說了好些他上任期間,遊走各地的趣事,逗著謝行儉哈哈大笑,堅硬的防備心漸漸的被擊碎。
笑過之後,向景突然端起茶盞,邊喝茶邊若無其事的問道,「謝小兄弟,不知此番去京城哪座高府求學?」
對,沒錯,向景已經改口,故作親妮的稱呼他為謝小兄弟,全然沒有身為漕運總督的架勢。
謝行儉臉上的笑容一滯,心想來了來了,他就知道這裡頭不簡單,拐彎抹角的打聽了半天他的信息,終於問到核心問題了。
如果是一般人,謝行儉理都不想理,可眼前這位身份非同凡響,且不說人家是正二品大員,掌管江海運河兩道的漕運所有事宜,手中還握有六萬負責押運糧食的軍隊,可見其權勢之大。
如果說穆勒是一郡的土皇帝,那麼,向景就是水上的霸王。
但凡南來北往混水路的人,聽到漕運總督四個字,都會膽戰心驚,巴不得一輩子都碰不上向景。
撇開向景的高官位份,謝行儉更在意的是昨晚向景救過他。
在他眼裡,向景先是他的救命恩人,漕運總督排在第二位。
謝行儉微笑的拱拱手,客氣道,「小人不才,拿了平陽郡郡守大人親筆書寫的舉薦信,此番上京,是準備去國子監求學。」
「國子監?」
向景訝了下,隨即笑道,「不錯不錯,本官果真沒看走眼,謝小兄弟不愧是學識淵博的讀書人,小小年紀,竟然能拿到舉薦信前往國子監。」
謝行儉謙虛的笑笑。
向景又道,「國子監可不好呆,裡面的爾虞我詐不比朝野少,進去的學子都感慨國子監如同小朝廷,人與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的差距,謝小兄弟進去,可得有一番磨練啊。」
謝行儉面不改色,沉聲道,「縱使大家都言國子監的同窗不太好相處,然而國子監身為朝廷最高學府,依舊有數不勝數的學子趨之若鶩的前往,可見國子監有其差勁的一面,但好的一面更甚。」
向景笑著摸摸嘴角的八字鬍,認真的聽謝行儉繼續道,「小人自知在魚龍混雜的京城要學會明哲保身,不會亂走一步,錯走一步。」
向景揪鬍子的動作一頓,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謝行儉,「常言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他們非要不放過你這個寒門出身的書生,你又當如何?」
「你的明哲保身可能保你平安,可能護你在國子監肄業?」
謝行儉還真沒考慮這個問題,他一貫秉持的是以牙還牙的做事風格,在雁平縣他之所以敢與宋齊寬鬧翻,是因為他和宋齊寬之間無門第差別。
周圍的同窗也一樣,頂多有些家中富裕一點,有些貧窮一點,但這也僅僅限於一點。
不像國子監,裡頭的差距可謂是十萬八千里,他這回上京,他爹讓他們帶出來將近一千六百兩的巨款,但這些錢,在國子監某些學生的眼裡,怕只能抵他們一場宴席的銀子。
謝行儉突然自我懷疑,他所謂的明哲保身真的能護他周全?他真的能在水深火熱的國子監讀下去?
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他莫名覺得他苦心求來的國子監名額突然不值錢了、臭了。
向景瞥見謝行儉臉色抖變,心道自己下的料是否過猛,看把人家小孩嚇成什麼樣。
向景尷尬的咳了咳,溫聲寬慰道,「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
謝行儉欲哭無淚,能不擔心嗎,他一個白嫩嫩的小綿羊自己跑進猛獸團聚的地方玩,不就是白白送死嗎?
「你既然能拿到一郡長官的親筆信,除了學識超越他人,自然還有別的過人之處。」
向景笑意不減,說出的話耐人尋味。
謝行儉呆呆的愣神,向景輕輕的嘆道,「本官難道猜錯了?」
錯什麼錯!
謝行儉心中怒龍咆哮,他當什麼呢,又是誇他又是嚇他,原來挖坑在這等他呢!
謝行儉自詡心眼不少,可今天倒是讓他碰上了功力更甚他一籌的大師,就這麼三言兩語就將他帶偏了路。
謝行儉硬著頭皮點點腦袋,他能不點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