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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20:29 作者: 卷六一
兩人約好今日互換著看,換好書本後,兩人又去街上買了點清香和墳紙,與等候的其他同窗一齊趕往林邵白的家。
第21章
到了林家,謝行儉和同窗們先要去靈前跪叩,將隨身攜帶的清香和紙錢燒完後,幾人才出了靈堂。
林邵白戴著孝帽,一直低著頭弓著身子跪在挽幛旁,等有人過來弔唁林母時,林邵白見一個便磕一個響頭。
謝行儉臨走前,特意回頭瞧了一眼林家設的靈堂,整個堂屋,除了林邵白和他妹妹,他沒看到其他林家的任何人,連進進出出弔唁的人都很少,總之,很淒涼。
回私塾的路上,謝行儉木著張臉沒說話,周圍的其他同窗們興致也不太高。
快走到私塾門口時,趙廣慎突然拉住謝行儉,兩人對視了一眼,往旁邊走開幾步。
謝行儉奇怪趙廣慎能有啥事還要偷偷摸摸講,就聽見趙廣慎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
「剛才我從邵白兄他家鄰居那打聽了點事,說邵白兄他娘每年正月都要上京祭拜家人,今年也是如此,林大娘去的路上挺順利的,乘船南下時碰上場倒春寒,受了點風寒,原以為像以往一樣熬一熬病就過去了,誰知,這次熬沒了人。」
謝行儉愕然,「那豈不是說林大娘走的時候,林邵白並不知情,那他.......」就不是故意考中戴孝。
「他是不知情。」趙廣慎低聲道,「壞就壞在林大娘去的日子離邵白兄縣試沒幾日的功夫啊。」
謝行儉聽完,久久沒了言語。
趙廣慎自顧自的接著說,「我現在越想越覺得邵白兄走了霉運,你說林大娘大限之日時,邵白兄遠在瀘鎮,他壓根就不知道他娘半路沒了啊,這種情況下,縣令大人怎麼能判他藐視科舉律法,還剝奪他的功名,甚至禁止邵白兄下場。」
謝行儉同樣覺得林邵白運氣不太好,先不提他少年時期便父母雙亡,就說縣令奪了他科考的資格,他這輩子要是沒點能耐另闢蹊徑,就算他擁有過目不忘的好本領,後期也會泯然眾人矣。
而且,林邵白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妹妹,聽說呆在家至今都沒找到適合婚嫁的婆家。
在古代女子普遍十五六歲就成婚的大環境下,像林小妹這般還沒個說親的大姑娘家簡直是少之又少。
不過也不難理解,林家本就不富裕,能看上林小妹的沒幾個,就算有人家觀望著,也是把苗頭敲在林邵白的身上。
林邵白一旦考上童生,林小妹的近況絕對比現在好上很多。
無奈世事難料,林邵白的科舉之路直接被堵死了,那些時刻觀望的人家頓時沒了身影。
「林邵白是很冤,但他觸犯科舉律法是更改不掉的事實。」謝行儉這些年熟讀本朝的律法詔條,在這件事上看的比趙廣慎理智。
「孝悌之道,是讀書人應守的本分。」
謝行儉冷靜的分析,「咱們縣令這麼做也只是依法辦事罷了,何況律法面前是毫無情面可講,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林邵白都有錯。縣令收回他縣試的成績是為他好,倘若不取消,後期林邵白一旦官場得意,肯定會遇上些小人奸佞,倘若他們緊抓著林邵白戴孝科考的污點,怕到那時候林邵白想像現在這樣毫髮無傷的脫身就難了。」
趙廣慎聽著渾身激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謝行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以為官場好混的麼,官場如戰場,硝煙四起,你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揪住小辮子,不掉塊肉也要脫層皮,嚴重點的,被吃的骨頭渣滓都不留。」
仔細想想他上輩子讀過的史記,哪朝哪代不是這樣來的,有多少忠貞之士被人揪住些無傷大雅的短處,之後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有時候身居廟堂的文官比征戰沙場的武將還難伺候,林邵白為人倔強剛毅,他走上官場勢必會惹人不滿,其實這時候退下來,並非是壞事,說不準還是好事一樁。
想通這一切,謝行儉頓時感覺一身松。
趙廣慎沉浸在恐怖的官場生涯中不能自拔,謝行儉笑的拿手指敲他頭,揶揄道,「想什麼呢?」
「能想什麼,都怪你,非說些嚇人的話!」趙廣慎氣呼呼的轉身就走,邊走邊用腳踢路邊的野草。
謝行儉喉嚨里溢出一聲輕笑,快步追上去,一把攬過趙廣慎的肩膀,賠笑道,「怪我,怪我,慎哥兒你以後不入官場,官場的那些齷齪事挨不住你,甭擔心些有的沒的。」
趙廣慎唔了聲,腳上的步伐放慢,反問道,「你不是立志上京做官麼,你就不怕?」
怕?謝行儉失笑。
就算前方驚風怒濤、履險蹈難,他也要劈荊斬棘,迎難而上。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活,上輩子他堅持了十幾年,這輩子他又花了七年的光陰在裡面,讓他中途退縮,抱歉,他做不到。
謝行儉微微提起唇角,不以為意,「有什麼好怕的,你看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官員有多少,不說上萬個,五千總有吧。就是如此,每年還有數不清像我們這樣的學生擠破腦殼子往裡鑽。」
「他們不怕麼?他們肯定是怕的。只不過,做官嘛,有榮耀的同時,必是有風險,怎樣才能相安無事的守住頭頂上的那頂烏紗帽,這裡面學問大的呢,我一時半伙說不出個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