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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13:51 作者: 一隻懷酒
笑軒:「……」
瑪德制杖。
畢空舒了一口氣,抬手拂過他眼前長發,給他捯飭好了,才心滿意足道:「這般就不冷了,我們走吧。」
朦朧月色下,一座矮小的醫館擠在商戶如雲的集市里,連個正經牌匾都沒有,如果不是白日敞開著大門和那空氣中的浮塵都摻著苦如黃連的藥味兒,怕是沒人知道這是個醫館。
畢空輕車熟路輕叩三聲門,低頭看了眼懷裡已經閉目養神的人,情不自禁笑了。
不過片刻,屋內便傳來噔噔的木屐聲,伴隨木屐而來的還有微不可聞的怨聲,這怨聲在大門敞開後就十分清晰了。
「勞您大架,您又怎麼了?」何小仙亂糟糟的眉頭擰在一起,又尖又細的聲音堪比宮中被斷了命根子的玩意。
畢空眉頭一皺,看了眼懷裡睡著的人跨過門檻時小聲說道:「他被下藥了,何伯您聲音輕點。」
何小仙默然,盯著畢空熟稔地把人抱到了二樓,叉著腰低聲罵街:「都他娘被下藥了,你還怕被我吵醒不成?」
真是氣得何小仙都想掐斷自己三寸長的指甲。
「不過……那裹成球的玩意怎麼有點面熟?」
二樓是藥庫,又是何小仙的住處。通常來他這兒的病人都高貴不到哪裡去,若是碰見了不得不躺下休息的病人,也只會被扔到二樓又硬又硌人的木板床上,相較而言,他自己那張富貴床可就舒服多了。
畢空又是替笑軒解了外衣墊在身下,又是替他脫了靴子,才安安穩穩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床上,體貼入微得讓抱臂站在門口的何小仙都驚悚了。
他結識這位小王爺,是因為那位不靠譜的道長兒子,而那位道長兒子丟了後,這位小王爺就賴上了他,什麼跌打扭傷什麼發燒發熱都來找他治,出手還很大方,簡直就是他何小仙的財神,畢空頻頻出入醫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他何小仙的兒子。
認識畢空這麼多年了,何小仙就沒見過他幾時這般溫柔過,僅僅是一個捻被角的動作,都謹慎得好像在對待什麼世上僅有的珍寶。
「這是何方神聖還是何方妖孽啊。」何小仙托著下巴,心想。
畢空回眸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行為盡數落在了何小仙眼中,剛抬手的手又放下,放在膝上握緊成拳又鬆開,尷尬得不知說什麼。
何小仙四十又五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戲謔笑道:「無妨無妨,不用在意我的存在,等他睡醒了,我再看病,你繼續。」
畢空連忙搖頭,耳根子都粉紅粉紅的:「您現在來看吧,不……不要多亂想。」
聽見最後五個字,何小仙悶笑點點頭。
他這可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平日裡的畢空看著斯文,待人彬彬有禮,實則內心猶如冰山敲出來的,誰都親近不了幾分,他自有一套自己的為人處事原則,屏蔽了紅塵中的其他人。何小仙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早就看透了這點,根本沒打算和畢空套近乎,這個從小受過苦的天潢貴胄,心底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會有這麼一個人,讓畢空放下心頭所有設防,毫無戒備地抱在懷裡,去用心頭最柔軟的肉去疼。
每個人都會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心尖上,可是畢空也有,委實出乎他意料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男人,這真是雙重意外啊。
「那就讓我來看看。」何小仙大步向前。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絕色,能讓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畢空都動了凡心。
然後他受到了三重驚嚇。
何小仙哆嗦著食指,指著床上熟睡的人的面孔,難以置信地看著畢空,後退幾步,就差沒叫出來。
「您大人哪裡搞來這個寶貝的!」嚇得何小仙的聲音都破音了。
畢空偏頭看了眼床上那位被噪音惹得不安分的人,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何小仙越想越不能理解,捂著眼睛又悄悄看了笑軒一眼,倍感自己命不久矣,遲早心臟出問題。雖然快十年沒見過面了,但何小仙篤定這人就是當年失蹤了的於笑軒,可是誰能大發慈悲告訴他,這兩位孩子怎麼搞到一塊兒去的?
「撿來的。」畢空道。
想到今日是怎麼相遇的,畢空也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走過去給踢被子的人蓋好被子,坐在床邊道:「他被我姑姑下了藥,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辦法解,還勞煩您看看他,我出來匆忙沒有帶錢,下次過來一定……」
「停停停,」何小仙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指了指自己的床,「你抱他去那裡睡,這張床硬,估計他這種富貴公子也受不了,然後你自己也找個地方歇歇,別打擾我看病,瞧你眼底烏青,多久沒睡好了?」
畢空笑著應了,他就知道何小仙是個念舊情的人,否則也不會敢照顧他這麼個麻煩這麼多年。「多謝。」
何小仙哼一聲,算是應了。兩人把笑軒抱過去後,畢空就回到了木板床上,而何小仙圍著笑軒又是把脈又是寫藥方,忙得不可開交。
躺在木板床上的畢空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邊,一種不真實的幸福圍繞著他,他唯恐眨眨眼那些就會像水中月一樣隨著漣漪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