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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13:51 作者: 一隻懷酒
    「哼,混帳東西,還敢回來!」

    爭論聲喋喋不休,卻沒有影響到二樓的雅致,二樓茶香四溢,滿是文人墨客的氣息。唯獨有一間頗為別致獨一無二。

    那間包廂沒有四溢茶香,唯有甜膩的雪梨味。裡面一老一少對坐飲茶,其中一個穿著淺紋白衣的男子時不時揭開紅泥爐,飄溢空中的香味已甜得發膩,他卻仍不滿足,繼續朝裡面扔著冰糖。

    「還像個小孩兒似的愛吃糖!老夫雖也喜冰糖雪梨,可您這冰糖雪梨,呵,我消受不起消受不起,」老人嫌棄地搖搖頭,瞠目道,「小心點你右邊的小辮子,你要吃冰糖頭髮麼?」

    「老師啊,」男子無奈把長發用髮帶纏起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能別這麼嫌棄我麼?嫌棄八年了,您不累嗎。」

    「你怎麼不說你自己這德行,跟個小孩兒似的,出去別說你是梓靈殿的,丟人,」史泱嗤笑道,「行了行了!別研究你那冰糖雪梨了,求你給它們體面的死法行嗎。」

    「哪有那麼恐怖,」於笑軒自顧自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小口,不解道:「我覺得還可以啊,我給你倒杯?」

    「老夫還想活幾年,你老行行好。你可別忘了女皇讓我們出來做什麼的。」

    「沒忘記。」笑軒一邊喝一邊左手挑開捲簾,抬眼掃了一樓翩翩起舞的胡女們一眼,道:「隔太遠了,看不清。」

    史泱笑容僵了下,難以置信道:「混小子,你該不會還打算去勾搭別人舞女吧?麻溜給我把你右邊的髮辮解了,別丟我們梓靈殿的臉面。」

    笑軒聽了史泱那話,二話不說解了髮辮,把長發高高豎起,頓時少了幾分閒雅,多了幾分俊逸。他眨眨眼道:「求之不得。」

    梓靈殿的宮廷畫師成年後都需要在右邊編一縷髮辮,髮帶垂下三顆白色珠子,以示他們在宮中不同於侍衛太監御醫的地位。這種娘里娘氣的打扮笑軒也就忍了,結果他們那屆新童開始,還要在耳垂綴兩顆白珠,這就徹底忍不了了。

    笑軒至今都還記得自己穿耳洞時那殺豬般的慘叫聲,也至今都沒忘記史泱在一旁旁觀時笑岔氣的模樣。

    因為嫌棄太娘,他除了覲見陛下,平時是死都不會戴耳墜的。天知道女皇為什麼口味如此獨特。

    他起身掀開帘子,倚著欄杆看了一會兒,回頭對史泱道:「老師好好休息,我讓小二過來給你換一壺茶,我先下去近看!」

    史泱擺擺手:「不用了,你快去快回,若一個時辰後沒回來就別回來了。」

    笑軒穿過重重人群,坐到了下方舞台的最前面的位置上,坐在那裡的大多數都是輕佻風流的小公子,家中名望也不算大,所以沒什麼讓他們丟人的。

    「擠擠啊,謝啦兄弟們。」他油嘴滑舌找到一處座位。

    笑軒擠在一堆癩蛤.蟆中,顯得更加出挑。胡女們也不像中原女子那樣矜持,他才坐下片刻,就收到了好幾個媚眼。

    伴隨著熱情的胡樂,胡女們一個個舞蹈越發熱情熱烈,為首的兩個跳的更起勁,好像要爭出個優劣來,贏得不知情人們陣陣喝彩。

    「兄弟,你還是別坐這兒了。」他旁邊的少爺捅捅他胳膊,酸道,「那些姑娘瞧都不瞧我們了,你一個人能消受得起這麼多人麼?」

    突如其來的黃腔讓笑軒笑了,他側臉正要和身邊的紈絝子弟搭話,卻在瞥見自己斜後方的某人時,怔在了原地。

    那個人坐在一群缺乏教養的普通士族子弟中,手上放著一把瓜子,神色慵懶興致缺缺地看著台上妖嬈舞姿,一會兒嗑瓜子一會兒低聲和同伴說著什麼。

    這個人笑軒是認識的。

    「李夭。」笑軒在心裡默念出他的名字,卻沒敢發出聲音去驚動舊人。

    這一匆忙一眼,竟讓他又重新遭受了一次八年相別的凌遲之苦。笑軒僵硬地回過了頭,坐直一動不動,唯恐被李夭認出來。

    雖然李夭已經褪去了小時候的嬰兒肥,但那對神采奕奕的眼睛沒有絲毫變化,歲月也許剝奪了他的天真,讓他成長成熟,可自內而外透露出的古靈精怪的氣質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笑軒一直覺得奇怪,宮裡出了個宮廷畫師叫笑軒,這麼明顯的巧合,溫海於浩難道沒有發覺嗎?還是說他們知道了,也沒打算再找到自己呢?

    一個十歲的小孩兒,膽大妄為離家出走,家人心灰意冷與其分道揚鑣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神思恍惚間,好巧不巧地聽清了後面那些人的對話。

    「可惡,前面那個人誰啊!等這支舞看完,我去給他點顏色看看!」

    「別衝動。」

    「月半哥,你不是喜歡看那個胡女跳舞嗎,看她們給他拋媚眼,你能忍?」

    「叫你閉嘴了,吵死。」

    熟悉的稱呼出現,笑軒啼笑皆非,月半這個名字固然可笑,但李夭忽然的成熟,更讓他心酸。

    笑軒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那些胡女的舞蹈也伴隨激揚音樂戛然而止,再來一支的起鬨聲如雷貫耳,姑娘們只是甜甜一笑,行禮離開。

    「糟糕,忘記看了。」笑軒暗道不好。

    他可是奉旨來做《胡女像》的,胡女都走了,難不成他對著空氣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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