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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9:05:07 作者: 凌影
    奇怪,要說唐蒙高大威猛是沒錯,可這賀南,看起來分明就是個內斂含蓄,連聲音都比普通男子低沉八度的中年大叔,自己為什麼那麼怕他?只因為他是唐龍身邊的人?

    阮今良在內心罵自己,也太軟腳蝦了。可沒辦法,賀南的目光好像能夠穿透人心,他作為家臣很少正視主人,卻好像知道很多很多的事。阮今良在他面前沒由來地心虛。

    「這麼說來,大當家派我到姑爺那裡接他,沒有接到,是小少爺把他接走了?」賀南明知故問。

    唐蒙卻還是把手搭在姐夫的肩上不肯放手。

    「那你猜猜,我為什麼要帶姐夫來這裡?」唐蒙故意惡劣地問。

    賀南卻裝作不明白,「帶未來的姑爺到鶯姐這裡祭拜,也是理應的。他還不是唐家的人,用不著守這裡的規矩。」

    「什麼啊~~」唐蒙不滿道,「管家你真掃興。」

    「我媽媽是個那麼有膽量的女人,可她調教出來的你們這幫家奴,真是一個比一個更縮頭烏龜。」唐蒙嗤笑著,「難怪你們連一個女人和幾個孩子都保護不了。」

    他的話,好像一針見血地戳到了賀南的痛處,阮今良敏銳地感到管家眼中鮮紅得即將要滴淌出來的怒意。

    啊啊,這種憤怒他太熟悉了,自己每次被唐蒙刺激到時,估計也是這副樣子,恨不得把眼前的惡魔吞進肚子裡。

    可賀南的段數實在高太多太多啦,他的怒意在瞳仁當中周轉一圈,只在一張一合之間,瞬間就消逝無蹤,恢復了平靜。還望著小少爺長嘆一口氣。

    阮今良突然想到,當年唐鶯遇難時,唐蒙的年紀還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子晴和大哥唐龍也都非常年輕,唐蒙所說的「幾個孩子」,就是指他們吧?

    以唐蒙的個性,若他知道當年媽媽被害的真相,怕是恨不得掀翻房頂,去報復那些狠毒的族人吧?這樣的他被家族驅逐、流離異邦,也就毫不稀奇了。

    阮今良從來沒想過,唐蒙離開家園,居然還有這個原因。

    他以為這小子只是從小就太混蛋了,神見鬼厭的,沒想到……他居然會是唐門唯一一個還保持著原始血性的男人。不僅擁有唐人的高貴血脈,而且還更像普通少年那樣,有血有肉,天不怕地不怕。

    「少爺,很多過去的事,您不明白……就是真的抖出鶯姐死的真相,也不能夠改變任何事。」

    「哼,你以為我有興趣去弄清楚,你們當年的那些齷齪事?我才沒那個閒工夫!」

    唐蒙冷冷地,皮笑肉不笑地朝賀南靠近:

    「就算擊落我媽媽飛機的命令,是由賀南你親自發出的,我保證……我也絕對不會憎恨你。」

    賀南驀地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因為我知道,你背後的指令是由誰發出的。」

    在賀南的執意要求下,就連唐蒙也沒辦法把姐夫再塞回自己的轎車,而是必須經由管家的支配,在他鄭重其事的車隊保護下,在夜幕當中徐徐地向前駛進。

    進入市區後,四周再也沒有鶯丘上那冷清寂寥的景象,處處霓虹閃爍。

    阮今良坐在寬敞的加長型轎車的後椅位上,和若有所思的管家面對面。

    賀南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連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他顫抖地端起一杯清水,想要遞給管家,後者卻根本沒注意到。

    阮今良的手尷尬地停在半中央,身為主人他居然連家奴都想要巴結,還真是天生的賤骨頭啊。想起唐蒙對自己的評價,阮今良恨不得自己掐自己,咕咚咚把遞出去的水自己喝了個精光。

    豪華車隊沿著蓮城湖畔周遭一圈楊柳扶疏的私家路,緩緩朝湖畔中心、由一排塔橋連接的高高的寶閣塔駛去。

    算上頂層在內,僅有九層的塔群建築「寶閣樓」,是蓮陽城中從古至今蔚為傳奇的建築,明清時代由皇帝御賜、親臨現場奠基而打造的,在蓮城人心中對寶閣的崇敬,絲毫沒有散去。

    寶閣樓附近本來並沒有城牆的,但大家都很自覺地不去走近。遠遠望去寶閣塔矗立於蓮城湖中心,宛如夢幻般的神武。阮今良小時候就很喜歡從家裡的小樓朝這邊端望,幻想著住在那裡的人究竟是人還是神。

    可有朝一日,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夠親自站到這裡?!

    豪車停在寶閣塔下,四周一片漆黑,阮今良還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腳底的石頭被歲月打磨得莊嚴,滲著絲絲的涼意。

    阮今良在黑暗中仰望著直抵蒼穹的寶塔,才發現寶閣塔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

    「這裡是……」

    「這裡是『妙樓』,歷來都是唐門當家辦公的場所。姑爺,這邊請。」

    賀南下車拉開車門,把阮今良迎出來。

    阮今良愣了一下,「妙樓?這裡不是叫寶閣塔嗎?」

    阮今良又端望了幾下,沒錯,這裡的確是那座他從小仰望了很久的寶塔。那森嚴如寶劍、一怒參天的氣概,好像自古來就流傳著不少鎮妖和匡持天道的傳說。可是沒想到,這裡居然會由帝王封閣,化身為黑道家族的權錢交易之地。唐家的權勢,由此可見一斑。

    「什麼時候改的名呢……」阮今良有點不情願地嘀咕道。

    「是大當家改的名字呢。」賀南笑了笑,「妙樓在唐家傳了好幾代,直到這代當家時,才改的名字。」

    他指的大當家是說唐龍。如此別有風致的名字,跟唐龍本身的風情妙意,搭配得恰如其分。

    唐龍恐怕是少有的不懼怕寶閣的莊嚴神威,不仰賴於所謂的「神授天權」,連皇帝取的名號都敢輕易更改的男人吧。

    歷來的權勢之人,好像都想找一個風水寶地,來給自己充張聲勢。誰會真的有膽識與天理對抗,尤其是唐門這種對古禮尊崇如尚的古老家族。

    唐龍表面上看起來亦步亦趨,波瀾不驚,實際上他真的做了太多改革激進的事情吧?

    而且……他還真是不信邪,阮今良內心嘀咕了幾句。

    他正在琢磨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氣息。比他們車隊跑得快多了,早就在這裡等待的唐蒙,從一旁的涼亭里踱了出來,他站在姐夫身後,一身正裝卻搖著一把看起來很妖孽的扇子,真是搞怪。

    「哈哈,我大哥究竟是不信邪,還是真的太討厭寶閣塔的一身正氣啦?」唐蒙很是風涼地說,「在妙樓眼中,我大哥這號邪氣的人物,放在幾百年前,都是要好好被『鎮壓』一番的吧。」

    他哈哈大笑,當著管家的面毫不客氣譏諷唐門最高的權重人物,可此番言辭再配上唐蒙那一身近乎妖異神族般的華麗美貌,又引發了阮今良另一番旖旎的幻想啊……

    這麼說來,還真的是。這兩兄弟,雖然身為男人,可都有著不似人的氣質,唐龍的氣勢如虹,唐蒙的詭譎多變,都是蛇一般的姿態。

    難怪外人看來兩人總是不對盤,均為帝王屬性的兩個傢伙,即使面對面不說話,都會展露出如同盤斗般的驚險氣勢吧?

    阮今良捏了一把冷汗,自己這樣的小人物,若是真的進入唐家跟他們生活在一起,豈不是會被兩人像捉弄小老鼠似的撩來撥去,還自感喜不自勝?!

    平民的命運真悲哀啊……

    他哭喪著臉,被唐蒙搭拉著手臂邁進妙樓。

    與門外的低調沉穩截然不同,妙樓的朱紅色大門裡面,卻是另一番景象。曼妙炫麗的水晶琉彩燈籠在四面八方懸掛,整座大堂空無一人,卻擺滿了各種價值連城的盛世奇珍,各種阮今良這樣的普通人只能在畫冊上得以一窺的稀奇異寶,他居然都能夠跟它們在一個空間裡呼吸了?!

    聽賀南管家說,大哥唐龍最善好的就是收集古董,他來到妙樓以後,重整了這裡所有由古代名匠精心繪製的長廊石柱,那些石柱圖案據說比故宮還要耐人尋味,因為阮今良在這裡看到不止一個朝代文明的圖案圖騰。

    要修復有數百年歷史的名閣,要花費的巨資恐怕是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更不要說這些在任何一座著名國際拍賣行,都能夠拍出天價的寶貝了。唐門在幾代前一直是江南一代富庶得驚人的大家族,可財富也遠遠達不到通天達野。直到唐龍這一代,短短十幾年間居然比祖先上百年匯聚的財富還要多啦,真是讓阮今良這樣的普通人咋舌不已。

    要做唐家的掌門,不僅要有手段,商業頭腦也必須是人中龍鳳啊!唐龍這樣的奇人,若不是生於黑暗氏族,恐怕沒幾下工夫就會登上富豪排行榜,成為萬千女性歪歪到死的啥啥巨子什麼的。

    第七章

    一昧誤終生

    人站在妙樓當中,四周很空曠卻擺滿了歷史,真是如滄海一粟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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