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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8:45:22 作者: 蔚然生秀
這樣一直維持了三年多,我記得清清楚楚,十五歲生日那天,我第一次明確有心動他的感覺。
說起來可能有些好笑,那是來自一場惡作劇中,還是因為我覺得他「美」(說到這他雙手做出雙引號的動作)。
十五歲生日前一天,半夜十一點多吧,我躺在床上有些輾轉難眠,閉著眼努力讓自己睡著。黑暗中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突然我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打開,來者腳步放輕,悄悄走到我床邊,喊聲我的名字,是汪誼,我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沒有回應他。他以為我睡熟了,就回去把燈打開,然後又回來。
我感覺到他蹲在我床前,離我很近,小一會,他猛推我,我不得不睜開眼,看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你見過他,這點你不反駁吧。(的確好看,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汪誼的雙眼卻有效證明這句老話的不正確,他看人時的深情唬了多少女孩子,可他看誰都是那個樣,有幾個是他真正喜歡的呢。)
我很少有這麼近距離看他的時候,打架時距離是近了,可誰顧得上去欣賞。總而言之不怕你笑,我直說,那時候我淪陷了,淪陷有點誇張,就是我又從他身上聯想到了「美」,我無法招架的東西。我愣愣看著他,他朝我笑的樣子也突然變得很好看,然後他對我說「生日快樂。」
有史以來我幾乎要第一次對他說「謝謝」了,但這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我看到他接著伸手過來,手裡端著一隻碗。我沒躲得開,那碗裡的液體潑我一頭一臉都是。他哈哈大笑著,把碗扣到我臉上,跑掉了。
是番茄醬。我躺在床上發呆,發現自己並不生氣,就明白已經有什麼開始改變了。
這很不利與報復計劃的實施,我也討厭自己對他的感覺,不應該是往好的一面發展的。我們不是兄弟,永遠也不會如父母所願真正和平下來,我跟他是敵人,只有戰爭,或者短暫的休戰時期。
我決定暫時遠離他,以緩解自己對他的感覺。當然,因為我們住在同一個家,在同一所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再怎麼刻意都遠不到哪去,還會被他認為是我慫了。所以我選擇忽視,隨他怎麼挑釁,實在忍無可忍就揍,總之不和他說話。
我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招惹,什麼損招都能想出來,可他做的到底不夠絕,還是小孩子的把戲,我也無法再因為這些更討厭他,反而想多看看他的想法卻在心底愈加洶湧。
我覺得只要他還在我眼前晃悠,無視也不是辦法。所以有一回,我直接在父母面前揍他一拳,我們扭打起來,好容易被拉住分開,我就順理成章地提出了要去親戚家過幾天。
眼不見心不煩,這總該好了吧。誒,當時就是這麼天真的以為分開就可以止住喜歡的。那時候是暑假,我回鄉下姥姥家,哪知越待越不想回去,直到假期快結束,才不得不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也就那時候,我遇到了一件讓我認識到,也開始了長達十年恐懼同性戀的事情。
第3章 第二章
我在要走的前一天,是上午,吃完早飯就跑出去逛,想再看看這些景色。我一個人走在鄉間的路上,沒敢跑太遠,就繞著田地,走過小樹林,從村頭走到村尾,村西走到村東,看到好多人圍在一所房子前面,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幹什麼,我好奇,湊進去看。(他停頓了好一會,我不得不提醒他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湊進去看,一個老漢拿著扁擔杆在打兩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邊打邊叫,邊哭,罵著不孝兒,畜生,等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那兩個被打的人,一個蜷縮著,一個覆在他身上,儘自己最大力量去保護。那老漢越看越氣,下手越來越狠,最後那個扁擔杆,竟然,竟然斷了……你能想像到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嗎?上面那人被打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動也不動了。終於有人來阻止,老漢還火氣未消又要打,結果氣暈了過去。
我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狂奔跑回家,一路上想著汪誼,想著自己對他異樣的情愫,又想到剛才被打的兩個男人,真是又驚又怕,回家就縮在床上直發抖。姥姥不知道,嚇得忙問我怎麼了,我不說話,也不敢說,就是縮在床上,直到天色黑下來,才終於定下心神,小心地問姥姥:「兩個男的在一起很可怕嗎?」
姥姥才明白我是看到了白天那件事,惋惜地對我搖頭,「不可怕,但那樣是不對的。」
「為什麼不對?」
「有違常理,大部分人都是不接受,厭惡這種行為的。」
老漢是屬於大部分人中的,那些旁觀者也是,兇惡,冷漠,他們眼中的輕蔑太令人害怕了,直到現在我都不敢說,我能完全不在乎那些眼神,更別提當初的我。所以那時我下定決心,要討厭汪誼,把對他的喜歡轉變成厭惡,或者毫無感覺更好,甚至復仇計劃都可以作罷,只要能遠離這「有違常理」的事。
第二天我起的大早,匆匆忙忙就要走,但再急,跟那些同村的親戚一一告別,大人寒暄和說不完的話,還是拖到了中午才能離開。也還是避免不了的聽到了關於昨天那兩個男人的消息:挨打最嚴重的那個早晨被發現死了,另一個跳河而死,屍體是早上打撈起來的。
我神思恍惚著,時間在不知覺中就溜了過去,看到爸媽和汪誼才驚回神來,原來都已經到家了。我不敢看汪誼,連招呼都不和他打,就只顧與爸媽說話。我有意疏離,他那麼聰明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很配合,我們的距離變得比以前更遠,甚至免去了在爸媽面前的偽裝。
一夕之間我變得膽小,生怕別人看出我對汪誼的心思,因此我將自己封閉起來,除了親近的人外,不喜與他人交談,雖然我本來就懶得聊天。在別人眼中我愈發孤僻,堪稱悶葫蘆的代表,但我怡然自得。
我留意到並滿意自己的改變,卻隔了很長時間,才發現汪誼也變了。我變得孤僻,而他越發喜歡與人親近,臉上總是掛著被別人形容為暖洋洋的笑容。有一回,一個高年級混混找他麻煩,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那次竟被他笑著一根手指頭都沒伸就唬弄了過去,最後倒跟那混混做成了朋友。
就是通過這事我注意到的,以前他自恃清高,對那些混混找茬從來冷面相對,譏諷相加,寧願打架也不會說半句好話的。但不知他什麼時候帶上了和善面具,偽裝的那麼好,神情間的傲氣,舉止中的狂妄都再瞧不見蹤影。變成了十足的翩翩公子。
我母親私下來問過我,知不知道他出什麼事了,突然整個變樣,怪嚇人的,還問我和他怎麼變得生疏了。
我哪裡知道,母親的問題一個都回答不出。也同樣非常好奇,改變都是需要媒介的,他遇到了什麼事?好事還是壞事?
我不好直問,就只能平日裡留意著他,可這樣一來,又與最初的願望背道而馳。好像有另個自己一樣,所思所想總往反的方向去,可我又控制不住他。
現在我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坐立不安,那時候可惶恐的很,怎麼做都覺得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