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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8:36:45 作者: 芥末君
顧一銘想起謝青雲機械般平穩的心率,抱著請教的心態問了一句,謝青雲挺無奈地聳聳肩:「我老婆特別喜歡恐怖片,這電影看過好幾遍了,聽背景音就知道尖叫在哪兒,沒嚇著,也沒鍛鍊到。」
謝青雲提起他老婆的時候,一臉無可奈何,但眼睛裡都是溫柔的笑意。顧一銘想起朋友圈裡謝青雲與家人的合照,猜測他們感情一定很融洽。以往的他會覺得這是件好事,僅此而已,但如今,在這常規的「祝福」之上,他還生出了些許的「好奇」。
顧一銘性格內向又木訥,除了教練和室友,跟誰都不親近,很難貿然開口去談論這樣的私人話題。他試著去代入別的身份,看看社交能力正常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開口。他第一個想起來的是方曉----當然,他一直想著方曉。
然後他想到了。方曉說過的。沒關係。
顧一銘已經跟胡雪月有過一次尋常的溝通。謝青雲是他們所有人的大師兄,總不會比胡雪月更難交流。就算是,也沒關係。尷尬的沉默只有片刻,它什麼都不能決定。
拿直尺來比劃,越界的判斷未免下得太過輕易。人與人之間,並不是一根繃直的、隨時會斷掉的絲線。顧一銘從不回頭,所以沒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有退路。不只是退路,現在他甚至還擁有會對他好、不僅僅源於期待,而是源於喜歡的人。
顧一銘斟酌了一下措辭,問:「謝師兄,能講講當時戀愛的經歷嗎?」
「嗯?」謝青雲敏銳地眯起眼,「銘兒,你戀愛了?」
「還沒有……」顧一銘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實話會聽起來這麼虛。
「噢,『還』沒有。」謝青雲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見顧一銘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才善解人意地放過了這個話題,「我的經驗不值得學習。我倆高中同學,她家裡開小賣部的,每天給我送汽水兒。我暗戀了她三年,打算等她高考完了表白的,結果被她搶先了。」
顧一銘琢磨了一會兒:「……是說告白之前她已經喜歡你了?」
「那當然,」謝青雲動了動眉毛,表情很得意,「不喜歡我怎麼天天給我送汽水兒?我跟你說,告白這個事兒吧,沒有感情基礎是成不了的----你看那些當街求婚的,都尬成什麼樣了。你得先在日常生活中瓦解敵人的堡壘,趁虛而入,才能在決戰時一舉殲滅。雙方都郎情妾意,表白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正是方曉所做的。利用粉絲的身份讓顧一銘放鬆警惕,非常心機了。善良溫柔又包容的真愛粉什麼的,不存在的,都是裝的,就是為了泡他而已。顧一銘冷靜地想。
顧一銘覺得方曉這個人真是狡猾透頂。他也看過朋友圈婚戀類文章,知道方曉追他算是「性別劣勢」,還有「年齡硬傷」,是「逆風局」。方曉肯定是因為這個才苦心孤詣在他身邊潛伏了一個月多,試圖瓦解他的戒備。
必須承認,方曉做得非常好。顧一銘想到他喜歡自己,一點也不生氣,一點也不反感,震驚有一丟丟,但無足輕重。他其實開心得不得了。
顧一銘想,方曉根本用不著這些。他那麼好看又那麼溫柔,就是什麼都不做,顧一銘也會輕易地喜歡上他;就是什麼都做了,顧一銘也會毫不猶豫地原諒他,然後再輕易地喜歡上他。
顧一銘在心裡有了決斷。
第16章 索尼大法好
方曉回來的那天是個周六,北京還在下雪。這座夏澇冬旱的城市以一種冰冷的熱情迎接了裹著一路風沙的車隊。
唐紹住在望京附近,方曉把他連同他那三十多斤的紀念品卸在唐紹家樓下,轉身直接開去了自己家附近的洗車店。就算雪仍在下,車洗完還得被那髒兮兮的霧霾雪糟踐,方曉也忍不下去自家坐騎那看不清本色的車身了。他步行回家,洗了個澡,還在考慮是先休息一天還是直接來個大掃除把這一個多月霧霾的塵灰打掃乾淨的時候,忽然接到了顧一銘的電話。
方曉把顧一銘看得很重,知道他心思敏感,待他的態度也向來溫柔妥帖,未語先帶三分笑:「訓練這麼早結束了?」
「不,只有我,」顧一銘在電話那頭說,「下午沒去訓練。」
方曉「哎」了一聲,估計是顧一銘狀態不好,趕緊把手機夾在肩膀上,騰出手來翻Kindle上剛推送的《青少年健康成長指導手冊》。他攢了一大堆情緒指導,在去西藏的路上讀完了這本,學以致用,印象深刻。方曉還在逐條查找怎麼安慰考試失利的敏感型青少年,那邊顧一銘卻逕自道:「我請假了,去你家找你,可以嗎?」
方曉心裡一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顧一銘說。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兒猶豫。方曉又等了一會兒,聽到他說:「想你了。」
方曉一怔,顧一銘卻好像害羞似的,很快掛掉了電話。
顧一銘只半個小時就找上了門。雪還在下,顧一銘的外套上都是積雪,脫下之后里面穿的竟然是一套帶口袋的薄款運動服,恐怕他打完電話連訓練服都沒有換,直接套上羽絨外套就出發,一秒鐘都沒耽擱。
方曉給他倒了杯熱水,見顧一銘凍得嘴唇都發白,趕緊從行李里翻出在鹽湖買的暖手寶遞過去,又問道:「吃飯了嗎?我去煮點粥?」
顧一銘沒說話,方曉當他默認了,起身想去廚房,卻被顧一銘一把握住了手腕。他的手指冰冷,碰到方曉皮膚時還下意思地鬆了一下才再度握緊,顯出些微的羞怯。他的視線一直游移著,沒有看著方曉,聲音卻平穩而堅定:「你別走。我有話說。」
顧一銘向來給人無處著力的感覺,就算最迷茫的時候,寧肯逃避,也不肯著相,像此刻毫不遮掩顯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方曉是不曾見過的。他心裡「咯噔」一聲,意識到這事兒恐怕比他預料的更加嚴重。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明明顧一銘之前的選拔賽挺順利的。
顧一銘還拽著他的手腕,方曉順勢坐在了顧一銘面前的茶几上。他整理好表情,擺出了自己久病成醫自行研究出的最適合傾聽的姿態。顧一銘卻根本沒有看他。
顧一銘說:「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考慮過了。」
方曉眨了眨眼,內心一片茫然。
顧一銘說:「我答應你。」
說這話時,握住方曉手腕的手指明顯收緊了。方曉不好掙扎,內心卻更加茫然。
方曉耐心道:「小顧,你看著我。能說說前情嗎?」
顧一銘一直望著他身後的沙發背,聽到這句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了視線:「不行。看著你,我心跳太快,腦子不清醒,怕說不好。」
這話說得非常甜蜜,但方曉理解錯了。他動用自己半吊子心理學的知識,懷疑這是拒絕交流的信號,於是儘量輕柔地抽出手,俯身向前雙手捧住顧一銘的臉,溫聲問:「小顧,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