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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8:39:36 作者: 九步天涯
    婢女們只好悄然退到了月亮珠簾門的外面候著。

    公主伏在床上,傷心的哭泣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她抓著綢被,慢慢的攥緊了手背,她的淚似乎流不完一樣,一股一股順著眼睛沁入了枕頭裡。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淚水終於斷了,不再流下。

    封長情的手指蜷了蜷,遲疑的上前,公主已經安靜的閉上了眼睛,眉宇之間卻還留著痛苦和悲傷。

    她心頭突了一下,想去試試公主的鼻息,手卻直接穿過了公主的身子。

    外面的婢女低著頭恭敬的立著,還在等著公主這崩潰的情緒漸漸緩和了再進去伺候。

    畢竟公主這樣,在最近這段日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以往每次,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在崩潰之後總會恢復如常。

    可這一次他們想錯了。

    她們等了好久,裡面靜的嚇人。

    兩個婢女對視一眼,緊張的跑進來,檢查了公主之後,忽然驚叫起來,「來人——來人——公主不好了!」

    李杏林在最短的時間內趕了來,下人們也不斷的進進出出,可是已經太晚了。

    公主死了。

    她本就是個出氣多入氣少的人,身子常年臥病,情人慘死的消息,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然後,她看到白瑾年來了。

    白瑾年穿著明黃的服飾,一身的威嚴,可終究也是來晚了。

    白瑾年面色沉痛,親自吩咐了公主的後事,諡號,厚葬之。

    之後,外面有人在催促,原來今日竟是白瑾年稱帝之後的祭天之日。

    大隊人馬都在外面等著,催促著,不能讓白瑾年誤了吉時。

    他怔怔的看了公主一會兒,袍袖揮擺,大步離開。

    封長情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她看著白瑾年上了龍輦,馬車載著白瑾年出了城,一路到了玉龍山下,山下御林軍人山人海圍成了嚴密的防護圈,滿山重重纏繞著彩綢,盡顯祥和繁盛的氣息。

    白瑾年從龍輦上走下,九龍珠冠下的臉威嚴而肅穆。

    封長情飄在半空中,看到白瑾年在隨行內監的陪同之下,一步一步上了玉龍山天壇的祭台,行了祭祀大禮,低沉的聲音慢慢道:「朕,大興始皇帝,在此賭咒,以十年陽壽為祭,換朕的大將軍和素音公主來世情緣。」

    「皇上……不可啊皇上……」

    無數勸阻的聲音響了起來。

    但白瑾年不為所動,拿出腰上配著的匕首,在掌心劃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捏緊了手掌,讓鮮血滴進祭天的酒中,灑在了祭台之上。

    封長情不知覺間淚流滿面,她知道這個公主就是她的前世,而那個死去的唐將軍,就是她的阿進。

    她呆呆的看著,原來她們的前世,竟然是這樣的。

    而白瑾年,竟以十年陽壽做祭……是極致的裝模作樣,還是真心實意?

    她無暇再看這一場祭祀,整個人飄了下去,到了那公主的鸞鳳閣里。

    婢女們已經開始給她整理遺容,換上華麗的衣衫。

    她親眼看著公主被下葬,葬禮隆重,而公主墓穴的邊上,有一個衣冠冢,墓碑上赫然寫著,賁雲將軍唐進之墓。

    她聽到那些人在議論,這真的是一對苦命的鴛鴦,永遠的聚少離多。

    那賁雲將軍,死的如何的慘不忍睹,是被海陵的龍威軍誤當成是叛軍,亂箭射死在常州城下,連屍骨都被馬蹄踩踏的面目全非。

    封長情讓自己飄到了那墓碑前,手指輕輕伸出,試探著想要觸碰那墓碑一下。

    奇異的是,她的手竟然沒有如同觸碰別的一樣直接穿透,而是真真切切的摸到了那墓碑,甚至感受到了落在墓碑上面的冷雨,冰涼的觸感,刺的心頭狠狠一縮。

    她仿佛看到了他們的前生所有。

    初見,是他為白瑾年前來刺殺和親公主,進到了她寄居的寺廟,卻恰逢遇上她發病,他救了只剩半口氣的她。

    她察覺他對那位和親公主的殺心,巧妙的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讓他以為自己只是個寄住在廟中的香客。

    他為了探查消息,也住在了寺廟中。

    本來他們互相不熟識,也更無交集,他更是要來殺她的人,所以她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無奈,命運頗多玩笑。

    他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會給她帶稀奇可愛的小玩意兒,也會給他煮清淡好下咽的粥送來,甚至還會在她夜半病勢發作極不舒服的時候忽然出現,用內力幫她舒緩身體的痛苦。

    只是他們註定不是一路人。

    分離的日子還是到了。

    他找不到公主,所以打算在和親的隊伍出京之前行刺公主。

    而她作為公主,也逃不開自己的命運,穿上了嫁衣,被遠嫁海陵成為政治棋子。

    那個雨夜,電閃雷鳴,太后的心腹太監萬有順到了她的房中,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成為和親的公主,就是必死之人,海陵的人不會讓她活著去到海陵地界,太后的人卻因為她知道了某種秘密,也要要她的命。

    區別是,太后的人會保護她一路到海陵,再取了她的性命。

    萬有順看上了她的皮囊,借著微醺前來,對她欲行不軌,還以此威脅她就犯。

    她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寄住在這病弱的隨時都會斷了氣的身體裡,也從不對生活報什麼希望,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有什麼差別,她甚至想著,如果死在京城,倒省的讓那個人想辦法來要自己的命,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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