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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8:06:03 作者: 未有雨
    簡辭繃緊了下顎,道:「一開始不同意,後來攔不住,就隨我去了。」

    晏沐無法自制地想起了一些往事,得知簡辭沒有從政,令他輕鬆了很多。

    他仰頭靠在座椅背上,望著車頂道:「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麼隨性。買車也是順手,創業也是衝動,這輛車不會又是順手買的吧?」

    簡辭:「……不是,瑪莎拉蒂很好看,你的眼光很好。」

    晏沐笑了笑,說:「我的眼光當然很好,你終於肯承認了。」

    能被簡辭肯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只是這肯定遲到了太久,已經並不能令他開心。

    而他也早已不喜歡瑪莎拉蒂。

    第八章

    簡辭找了一個地下停車場停車。

    周圍看起來不像是有商場的樣子,晏沐解開安全帶,問:「店裡沒有停車場?」

    簡辭說:「嗯,店有點小,只能停在這裡,走過去五分鐘。」

    晏沐倒是不介意走路,但他沒有想到,簡辭說要吃飯,會是帶他來吃餛飩。

    餛飩店沒有簡辭說得那么小,就在路邊,兩間店面清清爽爽,坐了不少人,有些穿得正式些的,是剛下班的白領,有些穿著工作服的,是隔壁工地上的工人。

    簡辭一身高定西裝,在這樸素而熱鬧的氣氛里格格不入。

    「呀,簡大哥,今天來得真早!」服務員小姑娘同他打招呼,看起來二十歲不到,扎著馬尾,朝氣活力,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裡面沒位置了,小姑娘給他們在路邊撐了張桌子,偷瞟晏沐,問簡辭:「簡大哥,這是你朋友啊?」

    簡辭幫她把椅子搬出來,嘴角微微揚著,「嗯。」

    小姑娘問:「就是那個去了美國的朋友嗎?你跟爸爸說的那個人?」

    簡辭笑意更深,眼角都柔和下來,「是他。」

    小姑娘嘿嘿笑,「我就說呢,你可從來不帶人來這兒!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下餛飩!」

    說完就連蹦帶跳跑進了後廚里去。

    晏沐不禁問:「你經常來這裡?」

    就簡辭這樣的個性,能讓別人叫他「簡大哥」,想必是真的很熟了。

    簡辭說:「嗯,公司就在附近,吃飯方便。」

    晏沐問:「在哪裡?從這能看到嗎?」

    「就是剛才停車的地方。」

    「那還真是挺近的。」

    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麼簡辭會和一家餛飩店的老闆提他,又為什麼要帶他來這裡吃飯。

    但最後沒問出口,隱約覺得,也許簡辭會主動告訴他。

    城市的夜幕中燈火燦爛,來來往往大都是歸家的行人,身披疲憊,卻步履匆匆。

    不一會兒小姑娘端著餛飩出來,兩大碗,擱在了兩人面前。

    晏沐盯著小姑娘看了兩眼,等人走遠了才道:「第一眼沒看出來,第二眼怎麼覺得她有點眼熟?」

    簡辭笑了一聲,說:「先吃吧。」

    晏沐吃了一個,咬了兩口後,突然瞪大了眼睛。

    紫菜蔥花的湯,餛飩皮薄個大,豬肉餡中藏著一整顆蝦仁,還有甜得恰到好處的鮮玉米粒,是他懷念了六年的味道----

    他抬起頭來,驚訝道:「她不是咱們學校後門餛飩店老闆的女兒嗎!」

    簡辭微笑不語。

    高中的時候,晏沐經常拉著簡辭,在夜自修結束後去學校後門吃一碗餛飩。

    豬肉蝦仁玉米餡兒的餛飩,一碗十個,是晏沐的最愛。

    簡辭的習慣比晏沐好,晚上八點以後就不再吃東西,但晏沐卻總是想盡辦法誘惑他吃,簡辭有時候架不住晏沐的死纏爛打會吃一個。

    其實十個餛飩不多,晏沐每次吃完都覺得意猶未盡,但他真的很喜歡簡辭無可奈何時妥協的表情,所以樂此不彼。

    偶爾徐綿綿也會來,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吃,並且表達一番對於晏沐吃不胖體質的誠摯羨慕。

    每次她來,晏沐就會故意吃慢一點,讓徐綿綿有機會多跟簡辭說兩句話,一個餛飩分三口,每口咬三十下才咽下去,吃到一半碗裡的都冷了,矯情得像個姑娘。

    後來他出國後回憶起這一段,才後知後覺地想,簡辭當時一定也是喜歡徐綿綿的,畢竟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穿他這一點心思。

    可惜這兩個好學生,從初二拖到了高三,也沒有正式在一起。

    雖然在旁人眼中,他們早就是一對。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晏沐的眼眶有些發熱,只能低下頭去,撐著眼睛瞪著碗,不想讓簡辭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木木。」簡辭柔聲叫他。

    他側頭看著晏沐,下巴抵在手背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小臂肌肉線條結實流暢,被昏黃的路燈模糊的五官輪廓依舊英俊,充斥著無與倫比的熟悉感。

    眼中似有星光流淌。

    這真的很犯規啊,晏沐心塞地想,簡辭這樣真的很犯規。

    令他想起了無數不願想起的灰暗往事。

    父母出事的時候,他正在高考考場上,與數學卷子面面相覷。

    考完出來,晏沐在考場外被警察圍住,直接帶去了醫院太平間裡認屍。

    父母死於仇殺,兩個人在接晏沐的路上被兇手駕駛卡車迎面撞上,連急救室都沒來得及進去,血肉模糊地斷了氣。

    兇手沒死,只受了點輕傷,逃了。

    震驚、恐懼、痛苦、不可置信,無數情緒揉雜在一起,晏沐在太平間門口吐得天昏地暗。

    自然無心再考。

    為了保護他,警方在晏沐家裡家外埋伏,嚴密監控了一禮拜,終於抓到了偽裝成送外賣的,身上帶著兇器的兇手。

    然而晏沐沒等到公開審判,沒等到法律為他的父母報仇,先等來了兇手揭發晏家黑色產業的消息。

    晏家家大業大,要說沒有一點見不得光的事情是不可能的。晏家的會所里有吸毒窩點,還掛靠著非法營生。

    警方很快根據兇手提供的線索,端掉了晏氏投資的幾家會所,拉出來的條條列列,即使晏爸爸還在,恐怕也免不了十幾年的牢獄之災。

    晏父沒了,底下的人想要瓜分晏家這塊大肥肉,晏沐一個未成年人,連立刻繼承遺產的權利都沒有,其他股東們趁機吞併了公司的大頭資源,又宣布公司破產,將債務一股腦扔給晏父,晏家所有財產都被沒收,連房子並各種投資,一起抵債給銀行。

    要風得風要雨的雨的晏大少爺風光了十八年,跌落雲端只用了三個月。

    他還記得晏家的案子結束,他終於被警察放出來時,徐綿綿通紅的雙眼,也記得簡辭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給了他們一個難看到自己都沒眼看的笑容。

    徐綿綿的父親提出想收養晏沐,晏沐拒絕了,他再過一個月就要成年,已經不需要監護人。

    晏家與徐家交好,晏家出事時徐綿綿的爸爸並沒有撥拉晏家,選擇了明哲保身,現在事情過了,才來做這個好人,晏沐雖然明白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卻也不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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