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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59:44 作者: 年小初
此時此刻,如果有可能的話,黎唯哲真想一拳頭招呼上季晚瀟那一張,俊美混血的,可惡臉龐。
不過他當然沒有這麽做。倒不是因為他捨不得,又或者是害怕了身後正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瞧的,季晚瀟的那些打手走狗們;而是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多惹是非,尤其付出的代價,還是可能要賠上莊景玉。雖然他自己不怎麽在乎第二天上八卦頭條這種狗血事情,但是他非常不希望那些骯髒醜陋的東西,打擾和污染了,莊景玉的清澈純淨。
黎唯哲一手輕摟住莊景玉,一邊冷冷看著季晚瀟。良久,沒有回答他似是而非的無聊問題,反而忽地,向上彎了彎唇角。
從季晚瀟的那個角度看起來,黎唯哲那一條微微上揚的輕薄唇線,寒光似刃,凜冽如刀。
「好吧,為了謝謝你替我告訴莊景玉這個難以啟齒的消息,秉著禮尚往來的原則,那不如,我也好心奉勸你一句──」
直覺告訴季晚瀟,黎唯哲接下來的話絕對很危險,千萬,不要聽。
「就算楚回死了,蕭嵐也永遠,永遠,不會喜歡你。」
季晚瀟的臉色霎時慘白得毫無人色。
黎唯哲扔下這句話以後就再也沒理會過季晚瀟,直接轉身走人。身後季晚瀟的人一下子衝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主人,卻被你心情惡劣至極的季晚瀟給一手甩開,大聲罵道:「滾開!都他媽的一群廢物……給我滾開!!……滾!!!」
那個時候黎唯哲忽然覺得,季晚瀟和林煙,倒是有一點像。
雖然他不認為,季晚瀟,能夠比得過林煙的瘋狂。
第四十七章
還在車上的時候黎唯哲就已經細心地注意到,莊景玉無聲無息的淚流滿面。可是對此黎唯哲什麽也沒有說,唯一的反應,只是輕輕伸手擁住了他,然後將自己溫熱柔軟的嘴唇,緩緩貼上了對方那一片,濡濕成結的鬢髮。
有時候,語言是很蒼白無能的東西。黎唯哲相信在這一枚吻里,莊景玉就足夠體會到它其中所有蘊含的力量勇氣,足夠感應到自己所給予他的全部的愛,足夠與自己心意相通,心靈相犀。
他們之間不用開口。沈默之中,早已淌遍萬語千言。
直到回到酒店,莊景玉都對這一段記憶沒什麽印象。只依稀記得,似乎全程,他都是被黎唯哲,給半拖半拽,半摟半抱,甚至是近乎寵著,哄著,勸著,給帶回來的。
然而那個時候的莊景玉,已經恍惚到甚至覺得,其實這一切,也都沒什麽所謂了。
坐在柔軟的床沿,腦子裡依然渾渾噩噩,轟鳴一片。【楚回已經死了】,就這麽短短的一句話,六個字,卻在那一刻,比這世間的任何一種毒藥利器,都要傷他更重,毀他更深。
那時候,窗外夕陽晚斜,而房內簾幕低垂,重重掩映。晦澀的流光暗影,在空曠慘白的牆壁間遊走穿梭,斑駁搖曳。莊景玉輕輕閉著眼睛,濡濕發亮的眼皮極有規律地上下凸動,代表著雙眼皮的那一條微薄細縫在一片綿延清澈的瀲灩水光之中浮躍跳動,若隱若現著。有那麽一瞬間,莊景玉覺得自己整個人,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從腳底到頭髮,從血肉到骨架,都好像癱軟成了一團劣質鬆散的稀泥巴,在無邊無際的光影深處,仿佛身處雲端天際,耳畔風聲如嘶,腳底青煙流雲,那般的恍惚失神,而又那般的飄浮不定。他感到自己心痛如絞渾身冰冷;哪怕已經大口大口地呼吸,卻也依然難過到,惴惴,喘不過氣。
是天命,從無所不知,卻也永遠不會為人所知的詭秘黑暗之中,幽幽伸出了它那一雙渾厚有力的大手,然後死死卡住了莊景玉,哽咽破碎的喉頭。
楚回死了。
死了。
……死。
──原來,早已經遠遠不止是不再相見;而竟然已經是,再也,不能見。
再一次確認這個堅硬如鐵的事實,莊景玉終於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它究竟,有多真實。
沈默無言的淚流,不知不覺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終是變成了放肆嚎啕的,聲嘶力竭。
很奇怪。其實原本隱忍安靜如他,別說像現在這麽不顧一切地抽噎了,甚至他根本連眼淚,都很少完整無缺地從眼眶裡淌出來過。可是此時此刻,莊景玉卻在心底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甚至近乎於神經質那般碎碎念提醒著自己:什麽都不用去想,什麽都不要去想,這一刻,他只需要把力氣,全部,都用在哭泣上。
好像那樣就可以暫時忘記掉,楚回畢竟已經不在人世的,殘忍事實。
眼淚如萬洪湧來滾滾淹沒了心臟,苦澀的鹹水浸泡著它,又憋又酸,又漲又疼。
恍惚中莊景玉甚至撕心裂肺地想,不如乾脆,他也就這麽兩腿一蹬,哭死過去算了。
他一直就覺得楚回很寂寞。而現在楚回死了但蕭嵐還活得好好的,不知道楚回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下,會不會還像當初在監獄裡那樣,永遠都是一臉誰也靠近不了的疏離淡漠,永遠都是一掌,誰也溫暖不了的徹骨冰涼。
這樣的畫面,哪怕只是在幻覺中天馬行空地想一想,也都已經真實到,令莊景玉覺得難以忍受,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想下去了。
事實上他很想要去陪陪他。
真的。他很想要,去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