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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59:44 作者: 年小初
這裡是忽遠忽近,而窗外在流光溢彩。一種非常不真實,卻又偏偏絕對不會假的夢幻感,驟然席捲了莊景玉的,全部感官。
「好了,零點了,」恍惚中,他聽見黎唯哲,忽然這麽說,「……新年快樂。」
一股微醺的酸楚直衝鼻樑,幾乎熏濕了,他本已泛紅的柔軟眼眶。
莊景玉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給黎唯哲回祝一聲新年快樂。
但他知道自己心裡已經在這樣誠意祈禱了;但他相信黎唯哲也一定知道,自己心裡,已經在這樣誠意祈禱了。
「不管誰曾經陪在你的身邊,但你記住,從現在到以後,直至死亡,唯一陪在你身邊的人,都只是我,都只有我。」
「無論誰曾經停留在你的生活之中,但你依然記住,從此時此刻開始,同樣直到死亡,唯一會留下來,並且會永遠留下來的人,都只是我,都只有我。」
兩邊窗外聲勢浩大的煙花火聲,五光十色,成為了這份直接而熱烈的深情表白,最最霸道的烘托。
莊景玉大概能猜到,黎唯哲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他剛剛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深意里,太清楚不過,指向的全部都是,楚回的影子。
「莊景玉,」停頓很久以後,黎唯哲似乎也並不奢望能從莊景玉那兒得到什麽回答,而是選擇繼續說道,「曾經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傷痕,然而現在我終於發現,那不僅是你的傷痕,也是……我的傷痕。」
仿佛一隻枯手死死卡住喉嚨,莊景玉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
然後這一次,黎唯哲停頓了更久,更久。
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恍惚里莊景玉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接下來,他可能會聽到某句,足以令他心跳驟停的驚世駭俗之語。
「我愛你。」
「……」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真是很有幾分,預言的天分。
而那一頭黎唯哲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也不怎麽穩。
「我愛你……」他又再將這三個字重重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接著深深吸進,而後悠悠吐出一口清氣,聲音似笑非笑,卻又真誠無比,「就像我,從來沒有愛過。」
莊景玉想如果黎唯哲能夠看到自己現在已經顫抖成了個什麽樣子,那麽無論出於何種理由哪怕就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他也不應該,再繼續說下去。
可是黎唯哲看不見。
又或許黎唯哲就算看見了,那麽他才不會管是到底要架住莊景玉的肩膀,還是必須要撐開莊景玉的耳朵,他也一定要莊景玉,繼續聽完自己說。
這大概是黎唯哲,一種永遠也沒辦法變溫柔下來的霸道。
「我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一直都不知道。」
「但其實以前,我也談不上,就很想要弄清楚它。」
「我只是太無聊……太無聊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幾乎是絕望地發現,生活里基本上沒什麽東西能夠再讓我感到激動了。有一種人未老,心卻老了的感覺。」
「那些時候我常常在想,有什麽事情是我即便努力去做了,但也仍然不會有結果的呢。」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於是你也看到那時候的我了,渾渾噩噩,荒唐揮霍。」
「直到我遇見了你……第二次,遇見了你。」
莊景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還是他乾脆已經出現了幻聽:他竟然從那個,一向無所不能霸氣天成的黎唯哲身上,聽出了一抹,仿佛劫後餘生那般的,發自內心的感激。
然後那邊忽地平地炸起了一絲,輕而淺的溫柔笑意。
「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依然不很清楚,究竟什麽才算是愛情;才能被,稱之為愛情。」
莊景玉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因為對我來說,你,就是愛情本身。」
恍惚一陣天旋地轉。莊景玉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溺死在了,黎唯哲相隔萬里為他編織而成的,那一張無邊無際的,柔繭蜜網裡。
從來都是這樣,從來,都是這個樣子的。
無論是他們倆的第一次正式相逢,還是他們倆的第二次被迫重逢,又或是不久前聖誕夜黎唯哲的那一番晦澀暗示,再加上今時此刻,黎唯哲的這一番震撼表白──總而言之他這個人,就好像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火,灼熱的火舌跳動噴薄,閃爍的光影幻化成一隻咄咄逼人的嗜血惡魔,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與談判的可能,就直接張開巨手,撕裂了他的整片天空。
他沒有中間狀態,所以他也不允許別人有中間狀態。All or nothing,now or never──說的,就是像他這種,典型中的典型。
於是至此,莊景玉的半個世界,都被這一場來勢洶洶的地獄烈火,給燒成了一片,血色猩紅。
這份豔色和熱度綿延了他的整個一生;不僅再沒停過,而且還在不久的將來,便將他的整個世界,都給咆哮著一口吞沒了。
然而這些都是後話中的後話。事實上當時的事情發展是,莊景玉被黎唯哲給嚇得麽指一抖,直接就這麽,苦逼悲摧地掛斷了電話。
為什麽說苦逼悲摧呢?因為……沒忘記莊景玉最初同黎唯哲簽下的,「喪權辱國」之條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