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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59:44 作者: 年小初
莊景玉把這解釋為,因為終於追上黎唯哲,所以可以從他那兒打聽蕭嵐消息的緣故。
就在他們倆「眉目傳情」傳得正歡的時候,僵立一旁的中年保安自然也早就嗅出了空氣中廣闊蔓延的不對勁。老天……黎先生竟然和這個土包子是認識的嗎!?而且看樣子……兩人的關係估計還不淺!
完了完了完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你把攔下做什麽?」
良久,黎唯哲的目光終於從莊景玉的身上撤了回來,轉移到現在這個,正佝僂著腰背,滿臉恭維地站在他車前的大廈保安。其中隱約零星的笑意溫柔,霎時冷冽成萬千寒光爍爍。
「他是我的客人。我現在來接他出去,你也不肯放嗎?」
──儘管末尾是微微上挑的輕快語氣,可在這個句子背後隱藏潛伏的危險意味,卻直把男人嚇得猶如篩糠子。
「放……放放放!當然放!當然放!」他這輩子點的頭估計都沒現在點得多,「馬上放!馬上就放!」男人一邊唾沫橫飛地保證著,一邊趕緊彎腰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恭請莊景玉出門上車。
剛剛還在莊景玉面前裝逼囂張的沖天焰火氣,瞬間便被黎唯哲更為強大幾千幾萬倍的雄厚氣勢所盡數熄滅。
莊景玉不願多看如此冷酷勢利,卻又萬分真實的醜陋畫面,便只微微低垂著頭,默默地走了出去。
就在幾分鍾以前,他一個人還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對方同意他邁出跨越的艱難界限,如今卻只是因為黎唯哲的區區一句話,甚至就只是因為黎唯哲區區一個輕描淡寫的露面,就竟然變得如此輕鬆和容易了。
這麽想的話,這個世界,其實也複雜得非常簡單。
莊景玉慢慢走到副駕駛座邊的車門前。黎唯哲按下車窗,轉頭沖他一笑。
「上車。」
他眼睛裡的篤定與自負,讓莊景玉感到無處可逃。
第十四章
黎唯哲果然沒有開剛剛將莊景玉送來的那一輛超級豪車。現在停在莊景玉面前的,只是一輛跑在一輛D城大街隨處可見,只能勉強算作普通尋常的,銀灰色轎車。本來莊景玉對車子幾乎可以說是毫無了解的, 只是四個圓環橫向相連並排一起──這樣的圖案標誌,他經常在在馬路上和Z大里看到,於是時間久了,也就多多少少留下了點兒印象罷了。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魏嘉他媽媽來學校接魏嘉時所開的那一輛豔紅色轎車,好像,也正是這一種。
並未再做過多的猶豫,莊景玉很快便打開車門,直接坐進了和黎唯哲比鄰而接的副駕駛座里。
一陣略顯小心翼翼的輕微關門聲,在狹小禁閉的二人空間裡沈悶響起,黎唯哲笑眯眯地看了他幾眼,忽然伸出手去揉了揉對方頭頂那一窩碎碎亂亂的黑髮,意味深長地久久沈吟了一聲。此刻從莊景玉的角度看過去,黎唯哲的眉目和唇角都被窗外稀釋融化的金色陽光,給鍍上了一層濃烈飛揚的暖意,很明顯他現在的心情,又回復到了是非常非常不錯的狀態。
「這次你倒是學乖了啊,看你跑得這麽急這麽累,原來你也沒那麽笨嘛,」黎唯哲從不吝嗇自己的表揚和讚許,一邊點頭,一邊輕彈了下莊景玉薄汗層層的腦門兒,滿意地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原來你還是知道的啊。」
這語氣,既像是刻意曖昧的溫柔,又仿佛無心流露的寵溺。
雖然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但是莊景玉卻並未躲開,黎唯哲貼在自己額上的,那一隻溫涼柔軟的修長手指。他沈默地接受和忍耐了這一切,安靜半晌,忽然伸手從褲口袋裡,掏出了一枚精緻小巧的銀色物件。
那是黎唯哲剛剛在房間裡,因為一陣突如其來的煩悶與燥熱,而隨手扯落的燒藍紐扣。
繁複華麗的小東西,安安靜靜臥躺在莊景玉簡直細瘦得簡直有些過分的蒼白色手掌里。掌心的紋路或深或淺,或濃或淡,看似扭曲不定的蜿蜒中,卻又仿佛沿襲著一道恆久固定的筆直軌跡。如果說命運的天意玄機全都暗藏在這裡,那麽現在躺於其上的,這一枚小小的銀色紐扣,竟出乎意料地被賦予了一種坐鎮乾坤,翻雲覆雨的磅礴與厚重。
銀白色的光輝柔軟而乾淨,不耀眼不刺目,卻自有其一派安淡祥和,巋然不動的大氣。這和D城裡幾乎終年如一日的強盛陽光形成了異常鮮明的對比。與之相較,前者是寥落夜空中的皎潔月光,雖不能像後者那樣高懸晴空普照萬物,然而那一整片無邊無垠的倉皇夜色,卻全都被它清冽柔和的光芒所點綴燃亮。遙遠的清輝生出了無數的觸角,向著宇宙的深處,更深處,最深處,不斷地綿延,永恆地伸長,原本濃霧一般絕難融化的黑色,竟然被它給逼走得節節敗退。
那不是和太陽一樣,刺得令人睜不開眼的,直接暴露的強光;而是和月亮一樣,緩慢浸淫,溫柔滲透的軟光。
這樣明顯而又如此細微的奇妙區別,正是黎唯哲和莊景玉不一樣的地方。黎唯哲是強大霸道的太陽,哪怕只靠近一點點,都能被燃燒灼痛得遍體鱗傷;而莊景玉卻是月亮,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走近接觸,沈默溫柔,猶如潺潺水流。
他們曾經彼此厭惡過,也勉強,算是互相傷害過──這種情況或許永遠不會改變,可是也很有可能下一秒鍾就改變──然而不管將來如何,現在他們一起坐在同一輛小車裡,這裡空間狹窄,位置靠近,就算小心翼翼並不觸碰皮膚和身體,也自有一份趨於合一的心跳,交換呼吸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