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三天的手術準備時間裡，康威的病情又反反覆覆發作了數次，每次發病，顧京西都會背起ICU隔壁病房裡的顧萌萌去陪著康威，在他耳邊喊著鼓勵他的話，顧萌萌也極為珍惜他每次因為疼痛發作短暫清醒的時間，她會抱著他，親吻他，告訴她愛他，她原諒他了，是她錯了……

    心有靈犀是他和她之間相處的模式。

    從很早的那次驚心動魄的狙擊，到穿越生死的愛沙尼亞原始森林，又到大雪紛飛浪漫的冬日夜晚，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就已經進入了深刻的靈魂深處。

    痛苦，卻幸福著。

    煎熬，卻不躲避。

    每一次眼神交匯的瞬間，他們都會努力的把對方印在腦海中，刻在心底，誰也不願在今世的糾纏里失去繼續下去的可能……

    我愛你，萌萌。

    我愛你，康威。

    我愛你。

    永無止息……

    第二百五十章 北京的夏天

    北京的夏天。

    顧萌萌眺望著辦公室窗外的天空，天很藍，且寬廣，遠遠的天空簡直都藍到人心底去了。推開窗，呼吸一口清新的夏日涼風，那份北京抬頭望天時才有的明朗純淨的獨特感覺頓時就盈滿了心間。

    又是一年夏來到。

    想起去年在炎夏的街頭等待出租趕赴前男友的婚禮，從此掀開生命嶄新的一頁的情景，顧萌萌依靠在窗邊不由得微微笑了。

    那樣的男人。

    竟會是她命中注定的存在，想想緣分也真是神奇，安排了他走進了自己枯涸的感情生活，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做出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記得，轟動整個醫學界，人體腦幹緻密神經中樞區手術成功第一例，就是由軍總少將軍醫劉莫群主刀成功的。

    術後，康威仍舊昏迷，但是頭疼的毛病沒有再發作過。劉醫生說，康威因為顱腦內滲出液的吸收，還會有一段時間的不清醒，但是生命已無礙。

    「謝謝您，劉叔叔，謝謝您！」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感謝這位勞累昏倒在手術台上的醫科權威。如果沒有他的堅持，沒有他的精湛技術，康威恐怕還在遭受著病痛無休止的折磨……

    劉醫生神情遺憾的說：「這次冒險手術雖然取得了成功，阿威的生命保住了，可是……萌萌，他復原後恐怕無法再從事特種兵種的工作了……」

    顧萌萌聽後頓時愣住。

    劉醫生的話無疑是宣判了康威心心念念熱愛著並肯為之付出生命的職業生涯的結束。

    他，醒來若知道了能受得了嗎？

    隔著ICU的玻璃，她向病床上帶著白色頭套依舊昏迷的康威望去……

    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除了吃飯和睡覺，每天都會去ICU里守著他，盼著他清醒過來的一天。她想在他絕望無助的時刻，第一時間感覺到自己的溫暖守護。

    可她還是錯過了那一刻。

    她太累了，支撐不住趴在病床邊上睡著。等感覺到髮絲被輕輕撥動，痒痒的令她禁不住顫抖的時候，醒來睜開眼，對上的卻是一雙幽邃深情的眼眸。

    他的眼睛像海，翻騰著數不盡的情感浪濤，吸引著自己情不自禁的沉淪被捲入其中。

    「康威……」她的臉貼著他的手，想對他微笑，可是最先滑落的卻是眼中晶瑩的淚水。

    康威的臉色很是蒼白，眉頭緊蹙，漂亮的唇線筆直且僵硬。

    「傻姑娘，過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沒有變聰明？」

    她用力的在他的手上蹭著自己的鼻涕和眼淚。胡亂說著：「我就是笨，就是笨，笨也是你自己找的，自己求來的，不許不要我！我這輩子就纏著你了……」

    康威無力卻寵溺的笑笑，沁涼的指尖感覺著她的暖意融融，嘆道：「小賴皮！」

    「嗯，就賴皮！」

    「小傻瓜！」

    「就傻瓜！」

    「我愛你……」

    「……」

    顧萌萌語塞了，可是滿心滿懷盈滿了深深的感動和感恩。

    那一天的他們，摒棄了所有人的探視，就連賀團也擋在了外面，就只有他和她，還有捂著眼睛進來換液體的小護士，渡過了有笑有淚的被鐫刻在記憶深處的美好時光……

    後來，她病癒出院，恢復了工作。

    康威則需要靜養，還留在軍總，但是已經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對於他的身體狀況，兩人在一起時誰也沒有提及，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表露出來讓對方擔心。顧萌萌以為一切都過去的時候，一個毫無徵兆的下午，在病房的門口，卻意外的聽到了他在裡面摔杯子……

    「咣！啪！……」重重的一聲爆響，像一塊石頭砸在了她的心上。

    正要推門進去，裡面卻傳來了秦筠帶著哽咽的勸阻：「阿威……你別這樣。」

    「我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你出去！」康威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冷漠，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秦筠黯然推門出來，和顧萌萌打了個照面。

    她神情苦澀的沖顧萌萌說：「我們談談吧。」

    兩人去了僻靜的樓道，炎夏里這裡卻是一片陰涼，有穿堂風從樓梯的門裡刮過來，輕輕掠過額角，帶起幾根髮絲，也帶起了若隱若現的輕愁，恍若逝去的流年，去了就再不會回來……

    「你也知道的，我和他有過一個孩子。他是個男嬰，在我的肚子裡長到5個多月大的時候，因為我憂思過重流產了。在南方那個城市裡，我孤獨的躺在病床上感受著他的流逝，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讓我有了和他一起去的念頭。」

    秦筠看看顧萌萌平靜中透著安謐的美麗臉龐，繼續說：「失去了孩子，縱然心痛，可糾結在我心裡的仍然是對阿威的不舍和不甘心，他的優秀讓我更加的自卑，我只能在業務上軍事技術上，悄悄的進步，向遠在北京的阿威看齊，我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上，讓他發現我才是能和他比肩齊飛的伴侶。」

    秦筠嘆了口氣。

    「可我還是錯了。顧萌萌，我真的被你打敗了。無論是他對你，還是你對他的深情，都讓我自嘆弗如，甘拜下風。一個執著，一個不悔，讓死神在你們面前卻步，讓旁人沒有任何的機會插進你們的幸福。你們創造了愛情的神話，而我找你來，就想親口向你道歉，從今天起我心甘情願的認輸退出……」

    秦筠望著遠處高高飛翔的白鴿，向顧萌萌袒露了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我接受你的道歉，秦筠。」顧萌萌看著她，語氣沉靜的接受。

    第二百五十一章 認輸

    「或者，喊你幽靈？！」顧萌萌一下轉了話鋒。

    秦筠神色一驚，但是很快的就恢復了鎮定。

    「你知道了？」

    「要猜到也不難吧。本應在國內為萬千患者服務，治病救人的白求恩，卻忽然變身風塵女潛入武裝基地內部，不但跨越萬里闖入局勢動盪的伊拉克，且擁有厲害犀利的身手，這結果是個正常人的思維就能猜出來的。」

    顧萌萌背靠在護欄上，猜度著問：「530？」

    秦筠緩緩地點點頭承認了。

    「530里，我不叫幽靈，但屬於幽靈組。」

    顧萌萌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心中著實佩服這種巾幗不讓鬚眉的好女子。幽靈組，也是「530」的作戰小組中，唯一不配備主武器的小組，該小組一般配備兩把野戰彎刀，配一把無聲手槍，幽靈組是裝備最少的作戰人員，身上不能掛太多裝備，他們要保持敏捷的身手，因為他們通常執行悄悄潛入敵軍基地，抹了敵軍將領的脖子，或是悄悄去抹敵軍狙擊手的脖子，甚至是達到一槍不開就血洗敵軍部隊。

    進入530已經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是一個女人進入裡面的精英幽靈組。

    「很佩服你的毅力和膽識。」顧萌萌由衷的說。

    秦筠淡淡一笑，「我其實走了後門的。最後一個進入530，還是靠了你父親的力量。」

    「是你伯伯請吃飯那次？」顧萌萌想起來了。

    秦筠略微有點臉紅的點點頭。

    「雖然走了後門，但我經過嚴格的考試測試，全部達標才進來的，你以後可不許用這件事來笑話我。」

    顧萌萌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她想起了康威，就問秦筠：「你們剛才在病房裡說什麼，讓他那麼生氣的摔杯子。」

    秦筠被她問的一怔，手下意識的捏在橫槓上，用了點力，把指尖捏的灰白泛青。

    她說：「你別誤會，只是說起他病後痊癒的事情。」

    顧萌萌一笑，「我相信了他就證明也原諒了你，不用跟我那麼客氣，實話實說就好。」

    「他回不去530了，甚至回不了特戰隊……」秦筠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真真切切的出現了哀傷和惋惜的神色。

    「全軍最棒的優秀指揮官，特戰尖兵，正是為國效力，展露他才華的黃金巔峰，卻要……」秦筠說不下去了。

    殘酷的復退事實讓阿威接受不了，他發脾氣，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在你面前表露出來，不證明他就不在乎，不傷心，他只是太過愛你，才強顏歡笑，裝作沒事人一樣向你感嘆他的命大福大。」

    顧萌萌默默的聽著，感到心裡像是被車輪碾過似的泛起疼痛，夾雜著憐惜，讓她一時間胸悶難當。

    秦筠瞧出了她的不適，急問：「怎麼了，你那裡不舒服？」

    顧萌萌搖搖頭，謝絕了秦筠帶她去檢查的好意，說：「我去陪他了，謝謝你肯和我談心，謝謝你在伊拉克的救護，也謝謝你包容我和康威……」

    謝謝是她從死神手中把康威奪回來之後唯一想跟秦筠說的話。

    沒有她的及時救援，就不會有她和康威的今天，對於她，心中更多想給予的是感謝。

    秦筠目送顧萌萌離開。

    站在高層通往天台的玻璃門外，她靜靜地吹著夏日裡難得的涼風，想起了與她的韶華，她的青春和豆蔻有關的日子，想起那個站在木槿樹下向她微笑的英俊男子，在今天的記憶里打了折，漸漸的飄遠了……

    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嘴裡輕輕地念出了最喜歡的一首小詩。

    若不是因為你，上世那不經意的驀然回首，

    若不是因為你，不經意間呼喚起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