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書的第455頁。

    薄薄的紙張中間竟真的夾著一個東西讓顧萌萌停了下來，她的眼光閃了閃，信手捻起放在了眼前。

    康家書房。

    兄弟二人各執一根細細的香菸，面對面坐在藤製的沙發里，凝神對視。同樣出色的樣貌，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優渥氣質。如果說康橋像一隻高貴倨傲的銀狐，那麼康威就是桀驁不遜霸氣十足的狼王。兩人之間暗藏的機鋒卻都是為了同一個女子。

    康橋吸了口香菸，徐徐吐出口中白色的煙霧，神色認真的問：「阿威，你決定了？」

    康威沖哥哥笑笑，說：「我不是已經做得足夠明顯了嗎？」

    康橋深深看他一眼，然後掐滅了手中的半截菸頭，目光瞄向窗戶外面西北的方向，語氣略微低沉。「萌萌和姜筠不一樣。」

    多年來，康家無人敢提起姜筠的名字。

    因為，那個明眸皓齒，秀美可人的姜家獨孫女，是扼殺康家小兒子所有驕傲的劊子手。就連康橋也想不通，姜筠會用那麼決絕的方式割斷了和康威的牽扯，趁康威在南京封閉上大學期間，她和一個京城的富二代混在了一起，甚至是在康威回家探親的時候，傳出了她和京痞子燕好懷孕的消息。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轟動了整個軍區大院的故事主人公，一個從此鐵心入了軍營，一走就是十年，甚少回家。而另一個則像是設計好了似的以高考失利的慘痛代價去了南方一個三流醫學院，並且留在了那裡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回北京。

    姜筠的父母很早就在事故中雙雙辭世，而她僅剩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爺爺姜齊英也在去年的時候與世長辭。姜家的小樓就在大院的西北角，離康家幾分鐘的路程，可是康橋記得，葬禮上他沒有見到姜筠，當然，康威也因為出任務錯過了給姜老送行的機會。

    是什麼樣的恩怨使青梅竹馬，金童玉女一般相愛的人兒轉眼成仇。

    又是什麼樣的糾葛使一個看似良善的女孩子隔絕了相濡以沫的血脈親情。

    康橋不得而知。

    但是，他卻比誰都清楚弟弟康威對姜筠濃厚深沉的情感從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少。他結婚的那晚，因為睡不著起來夜跑，在姜家漆黑蕭索的小樓外邊，他卻看到了康威。他就坐在和姜筠以前玩耍打鬧的簡易鞦韆上，一動不動的望著姜筠曾經住過的窗口發呆。

    康橋想上前寬慰，可轉角就看到了月光下他的一雙凝著深深痛楚的眼睛，裡面不光是有恨，有疑惑，更有抹不去的赤裸裸的愛。

    康橋那時才了悟。

    過去了這麼多年，康威仍然沒能從過去走出來。他的心裡，仍然是愛著姜筠的。

    第九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

    「那晚，我看到你又去了姜家小樓。」康橋語氣肯定的強調。

    康威顯然是一怔。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臉上淡淡的笑意，他偏頭回嘴：「那又怎樣？」

    「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我有權利也有義務提醒你，不要用傷害萌萌的代價來獲得你心靈上的自由。我……絕不允許。」康橋的眼神中透出從未有過的嚴厲，他定定的看著表情淡淡的康威。

    我。

    絕不允許。

    多麼霸道的言語啊，本應出現在戀人間愛人間的宣示性的話，卻被康橋斬釘截鐵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

    康威抽完了最後幾口煙，起身淡定的說：「哥，你忘了。你已經失去了那個權利了。所以，我勸你還是好好的和嫂子過生活，不要再管我和萌萌的事情。我怎麼想，我是什麼樣的人，萌萌日後自然會感覺，會判斷，我們的戀愛能不能順利，取決於我和她，和外人沒有半毛錢關係，這點，請你也要清楚。」

    康橋抿了抿嘴，深邃的眸光閃了閃就沉寂下來。

    「我知道，我今天已經沒有了立場再來干涉你戀愛的事情，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向萌萌坦誠你和姜筠的過去。你和姜筠的恩怨糾葛，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停留在少年男女合即來不合即分的程度，姜筠她……走的時候不是還懷著孕嗎？」

    康威身子一僵，他轉頭過去，目光深沉望著康橋。

    「你……怎麼知道的。」

    康橋微微苦笑，他知道今天戳破了這件事，他和弟弟多年來的好感情就要摻進雜質了。

    「不僅我知道，爸爸和媽媽同樣也知道。」

    康威眸光一閃，喉結上下糾結的滾動著。

    「看來，什麼都瞞不了咱們康家的人。個頂個的精明，只是，為什麼你們大家都知道小筠懷著我的孩子遠走他鄉，卻始終把我蒙在鼓裡呢？若不是我畢業後不甘心又去了一次南方，我根本就不清楚這世界上原來還有我這種無情無義的笨蛋傻瓜。」

    「為什麼要瞞著你，這是爸爸和媽媽的決定，我並不知情。知曉姜筠懷著你的孩子的事也是我無意間聽來的，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阿威！你能不能告訴哥哥當年事情的原委。」康橋其實也想不通，他不明白為何父母和康威明知道姜筠懷了康家的骨肉還不去追回來，姜筠和腹中的孩子後來怎麼樣了，為什麼姜齊英會絕情如斯，任由獨生孫女流落在外，孤苦無依。這些一直是困擾著他多年的問題。

    康威的臉上浮上一抹痛楚的神色，似是不願意回憶起當初給他和姜筠帶來滅頂之災的片段。可他還是在康橋著急期盼的目光中，重新坐了下來。

    「姜筠其實不是姜老的親孫女。」

    「噢？！」康橋一驚。

    「姜老你也知道的，是個傳統守舊的老人。家裡僅有姜叔叔一個兒子等著傳宗接代，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兒媳患有不孕症。從結婚之初，兩人就想方設法瞞著老人因公去了外地兩年，也就是那兩年，在當地的福利院，他們領養了後來的姜筠。回北京後謊稱生育時傷了子宮，不能夠再受孕，於是姜筠就成了姜家上上下下的寶。哥……你也知道的，那個時候的姜筠讓我和你多麼的羨慕和嫉恨，她總是穿著漂亮的裙子眾星拱月似的驕傲上了天，對你我不屑一顧，還指使圍在她身邊轉的男孩子不和我們玩……」

    「是啊！我還記得你偷偷往她的背後扔土塊，被姜老捏起來威脅的糗事。」回憶到過去的舊時光，兩人臉上均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對望一眼，不由得感慨歲月若水，一去不回。

    「姜筠和我後來漸漸有了感情，並且越來越深。可就在我去南京後，姜老在兒子留下的遺物中無意間發現了姜筠身世的秘密，於是……天就忽然變了。」

    康橋大膽接著猜測。「姜老要趕姜筠走？」

    康威抿了抿唇，點點頭。

    「那樣一個固執的老人，在被兒子的謊言欺騙了整整17年後才霍然發現一切都是幻影，他心中累積的憤怒可想而知。他把對逝世兒子不能討伐的怨恨統統轉嫁到了小筠的身上。他清楚小筠對我的感情，他打算從我的身上給小筠致命的打擊。不顧她馬上高考，他頻繁的把成績優異的她送到我的身邊，我也被管理嚴苛出了名的國關頻頻放行，當時我們雖然感覺到忐忑和不安，可是重逢的喜悅和愛情的甜蜜總是能夠代替那些陰霾……也就是最後一次，她來南京看我，在賓館的房間裡，我和她逾越了界限。」

    康威痛苦的揪緊了手中的香菸。

    「小筠回北京後反常的不來信了，連電話也幾乎沒有一個。哥，還記得不，我那個時候還拜託你去問小筠的情況。」

    康橋回憶了一下，是有那麼回事。他還受弟弟所託去了一趟姜家，可惜見到的卻是姜筠和一個陌生的成熟男人擁吻在一起的畫面。他當時忍不住上去質問，卻遭到了小筠的冷眼。

    現在想來，定是另有隱情。

    「那個京油子是假的吧……」康橋猜測。

    果真，康威默認了。可接下來他卻說出了令康橋更加震驚的結果。

    「那人是小筠自己找的。從她爺爺向她攤牌，她就決定了沿著她錯了位的人生軌跡走下去了。她用她的名聲和一輩子的幸福向一心報復她的爺爺作保證，她不會再回到姜家。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所謂富豪假男友騙我死心，也有了後來的高考失利遠走他鄉。而她懷孕的事泄露出去則是個意外，她當時太小，不懂得保護自己，被仇恨滿胸的姜老利用正好打擊到我。」

    第九十八章 賀善雲的勸說無效

    「所以姜筠將錯就錯，趁此機會和你分開？」康橋猜想。

    康威苦笑默認。想想當時自己瘋了似的找到那個禽獸男人打得他差點重傷不治，沒想到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小筠走了以後。不知是姜老良心發現顧及著小筠十幾年和他的親情，他竟主動來和爸媽說明了真相。震驚之餘爸和媽為了我的前途考慮，沒有和我提及半個字，他們對我們宣稱去南方出差遊玩，卻去了小筠在的城市。在那所三流的醫學院裡，他們卻發現已經改名為秦筠的小筠早已流產，她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同大學裡普普通通的學生一樣，每天穿梭於學校和宿舍，學習專注，上進而樸素。在她學校的校園裡，秦筠跟爸和媽說，以前的姜筠已經死了，從她改名換姓的那一刻起她和北京的人和事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爸和媽提出要照顧她今後的生活，也被她婉言拒絕了。她說她不想再因此而想起我。」

    「後來，就是我畢業後去了一趟南方，找到了當時在軍區醫院實習上班的秦筠，她坦然的告訴了我前前後後所有事情的真相。她還提起了被我誤會的我和她的孩子，她說胎盤不穩，沒等長大就自然流產了。看著她無所謂的樣子，我的心也在一點點的冷下去。我求她和我和好，她卻拒絕了我的請求，她說她有男朋友了，本院的一名心內主治大夫，人很好，善良仁厚，是她想要依靠一輩子的人。她說她也不會再回北京了，讓我忘了她。」

    故事講到這裡戛然而止。

    康威的眼裡因為長時間的沉浸在回憶當中而顯得眸色幽深晦暗。他默默的抽完了整支香菸，按滅。起身。看著康橋明滅不定的眼神。

    「這就是我和小筠所有的故事，我和她最後的見面和聯繫止於此。」

    「你還愛她嗎？阿威。」康橋忽然問。

    康威想了想，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工作也很忙，這些年來幾乎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若不是你提醒我那天晚上我去過姜家的門口，我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對於你的問題，我在想的是，我若還愛著小筠，為什麼還能夠不顧一切的喜歡萌萌？我這人做事很有原則性的，不結束一段舊感情是不會開始新的，所以，我個人認為，我現在喜歡的是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