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2023-09-23 17:41:15 作者: 淘汰基因攜帶者
    「為什麼?捨不得揮霍了?」常周笑問。

    他緘默著,直到常周輕扯著他的頭髮又問一次,才沉悶道:「你不過,我也不過。」

    「你別這樣說……」常周埋頭在他身上蹭了蹭眼睛,許久,聲音振作清明地向他宣布,「不行,你要過我也要過。我也要在聖誕節過生日!這樣,你送出去的禮物,還有收回本錢的機會,你說對不對?」他不僅自己暢快地臆想著,還要求俞先生對他說「生日快樂」,俞先生因酒精的蒙蔽,將平時對他的憤懣不平都宣洩了出來,「你真的太任性了,知道嗎?」他責備著,只是愈聽愈覺得是在怪他不接受他的縱容。

    他圈在他脖頸的手被俞揚塞進厚實的大衣底下,常周向里摸索著,在暖融融的內袋的位置停了下來。他凝視著黑洞般的街道深處,仿佛有一個許多年前的踽踽獨行的冬夜在那裡穿過了視界,他不再看見,但知曉它已經跌落黑洞底部。常周低聲道:「下雪了。」

    俞揚仰面看天,背著他在原地轉了兩圈,「沒下,你別騙我。我醉得沒那麼厲害。」

    常周貼著他的脖子沉沉地笑著,「那天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攻「手無縛雞之力」。

    一個冷笑話般的隱藏彩蛋:「我要開車。」

    「車無法開入這裡,知不知道?」這裡是晉江文學城。

    ☆、第 12 章

    才到臥室,俞揚掙開常周的攙扶去衛生間吐了一回,吐完後潮熱散盡,體力也透支了,行屍走肉般迂迴到臥室,安靜地蜷上床,闔目休息。常周單腿跪在床邊,為他蓋上被子,探身去撫他的額頭,被他皺著眉避開,常周輕聲一笑,低頭看他緊閉的眼,捲曲的眼睫因濡濕而粘連著,好似雨色空濛。他長成這般模樣,倘若沒有成熟的氣魄,而只是個柔弱之人,恐怕是要受欺凌的,常周任由這無稽的憐惜滋長著,俞揚此時微微睜開了眼睛,於夢寐中不清醒地問:「喜歡我嗎?」

    常周的心像三四月的柳絮般輕飄飄地晃著,不等他回答,俞揚兀自道:「算了。」

    他又要睡去,常周搖他的肩膀,俞揚嘶聲叫疼,常周才發覺他的脖頸到肩周都是青紫一片。俞揚被他逼問,煩惱道:「被柳卿雲打的。」

    常周瞠目結舌,「柳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正欲叫人來處理,被俞揚阻止住,「明早再說,我很累。」

    常周順從地在他身旁側躺著,一雙瀲灩的眼睛裡全是他,他下意識地不肯讓這一夜這樣過去。常周挖掘著自己的這一念頭,臉不由地炙熱起來,乘著俞揚的呼吸還淺,他低聲道:「你有沒有看過《沼澤王的女兒》?」

    俞揚試圖找回些語言能力,「沒有,那是童話故事麼?我父親從不叫我讀童話。」

    「是童話故事。我給你講----」常周不由將聲音放低,讓人想起夜裡寧靜的海,「赫爾伽是埃及公主和沼澤王的女兒,她出生在沼澤地中央的一朵睡蓮上,她被鸛鳥送到了海盜頭家,善良的海盜頭妻子收養了她。赫爾伽遺傳了生父和生母雙方的性格,白天時,她漂亮而兇殘;到了夜晚,她卻會變成一隻溫順醜陋的青蛙,趴在養母的身上流淚。她漂亮時瘋狂和殘忍,海盜頭妻子不止一次祈禱她只是一隻不會說話的青蛙。後來,海盜頭得勝而歸,帶回的俘虜中有一位神父。赫爾伽想要殺了神父,神父向她講述她作為青蛙時的善舉,並為了救她而被強盜敲碎了頭顱。最終,她從兩種人格的扭曲中掙扎了出來----因為神父的仁慈。」

    「她有一個好的結局。」俞揚評價道。

    「是的。」常周和他對視著,只覺得他眼裡有一種令人無處遁形的空明,像是能理解和容納他的一切,常周氣餒地將頭埋進被子裡,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俞先生這樣的含蓄曲折,他想到。他長長地嘆息,終於,抬起頭,在俞揚的注視下鼓起勇氣直抒胸臆:「你知道嗎?你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我有時感覺我無權占有你現在的意氣風發。」

    俞揚怔住,隨即向他靠過去,嘴唇吻在他汗濕的鬢角上,本能般問:「那你願意參與我餘生的艱難險阻嗎?」

    常周的語氣近乎憐憫,「你的餘生會過得很順遂,不會有什麼艱難險阻。」

    「會有的。」俞揚固執地握住他的手,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裡,「比如----你不在我身邊。」

    常周呆滯地望著他,似乎他這一句里有無可比擬的壯闊與震撼,他以為自己看見了那個緻密的、創世紀的奇點的爆炸,直至他被胸腔里快得發疼的心跳刺醒過來,他才發現,他不過是被他深切地吻住了。

    第二日俞先生睡到日曬三桿,醒時腦袋裡像灌了膠水,記憶與夢境黏著在一起,難分難捨。起床一問,常先生一早便出門了。俞先生方想起他今天有一節早課,昨夜大概是沒有閒情同自己胡來的。用完早餐,他坐在沙發上心懷暗恨:這一場春夢做得委實太過保守!常先生現實里不讓親熱倒罷了,夢裡還如此驕矜是怎麼回事?經過一番自我診斷,他將此歸咎於精神世界長期的「餐霞飲露」導致的想像力的缺失,於是他到影音室找出幾部「人間煙火」,試圖享受凡塵。他將想像力握在手裡,它果然在試煉中得以擴充,並帶上灼人的征服力。可是他一想到常周疏懶地躺在對面那條米色沙發上看各式各樣的自然紀錄片,一想到夢裡他被自己摸進溫軟之地時羞憤欲絕的警告,他就覺得自己的意淫不過是狗尾續貂。他低頭審視自己卓絕的想像力,感到一種壯志難酬的絕望。「大材豈可小用。」他關閉了顯示器,起身朝浴室走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