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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15 作者: 淘汰基因攜帶者
    不等她藉由甜品去搭訕,常先生預先彬彬有禮道:「柳小姐。」

    柳卿雲問他在聞什麼,常周舉著一盞果凍似的點心,煩惱道:「我不確定這裡面有沒有酒精,我對酒精過敏。」

    柳卿雲湊上前去嗅,放棄道:「我聞不出來。」

    兩人叫來甜點師詢問,確認裡面果然加了黑朗姆酒,常周戀戀不捨,「如果我偷吃一點,你會為我保密嗎?」

    柳卿雲遺憾道:「估計不能。我是受俞揚所託來代他解釋一件事情的,我估計現在他正在某個角落偷看你呢。」她將那張照片推到他眼前,常周看一眼又收回視線,澹然說:「我和他說過,我不在乎。」

    他這副模樣落在柳小姐眼裡全是賭氣,她掩著嘴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問過他,是他自己語焉不詳。」

    柳卿雲發出女旦慣有的柔婉笑聲,這下常周也覺得自己是在賭氣,難為情地低著頭。她嘆了口氣,才說:「照片上這個人,叫方淮。他的父親是方杭之,方杭之你知道麼?」

    常周道:「俞先生曾到吳興參加他的葬禮----」

    「啊!就是那位。方老先生是俞揚父親的至交好友,所以俞揚和方淮從小相熟。方淮比俞揚年長一些,俞揚回美國攻讀Ph.D學位時,方淮已經成家,和他的妻兒一同在波士頓定居。俞揚經常上門拜訪,不久,他的妻子秦榕發現自己精神出軌,要求和方淮離婚。方淮決不應允,秦榕於是選擇訴訟離婚。爭執之中,秦榕發現丈夫的堅決,竟然是因為他對俞揚一直抱有特殊的情感。方淮藉由婚姻來逃避,但秦榕的情感觸怒了他。他們夫妻二人鬧得分居時,俞揚才知道自己不明不白成了第三者。

    「自那以後,那對夫妻就不顧俞揚的感受明爭暗鬥起來----可笑不可笑,離婚糾紛,不爭奪孩子的撫養勸,反倒去爭搶一個被迫的第三者!這件事情成了一個笑話,當時與俞揚交往密切的人全都知道。有一年聖誕節前夜,他們陪孩子過完節日後,繞道去劍橋市看望俞揚,兩人在酒吧里發生了肢體衝突,俞揚發怒把他們攆走。他們開車返回,在一段盤山公路上,發生了嚴重的事故,車子衝破護欄,翻進了斷崖里。一家三口,全部因此喪生。事後調查說,路段剛剛除冰掃雪,能排除車輛打滑的可能,但具體原因並未查明。那以後,俞揚就一直一蹶不振。」她同情道,「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親自向你說出口呀。」

    常周驚訝地說不出話,柳卿雲鄭重地拍他的肩,「俞揚不是會執拗於過去的人,但那幾年他過得不得意,我猜他不願去回想。雖說我是外人,但這些事情,我建議你不要主動跟他提起。」

    舞台上,何其青早唱啞了嗓子,受董升升的攛掇,一群人鬧哄哄地將他拖下來,又鬧哄哄地把俞先生推搡上去,俞先生被摁坐在凳子上,眾人紛紛拿出手機準備錄像,誰知舞台中心的人眼皮一沉,倒在了一串琴鍵上,噪聲大得可怕,眾人作鳥獸狀散去。

    常周被柳卿雲慫恿過去。他站到他的身邊,俞揚睜開眼睛,光怪陸離的顏色映在他的眼球上,常周俯身擋住了刺眼的追光,那濃郁的棕黑便回來了。兩人離得極近,俞揚卻仍覺得有一種「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般的遙遠,他伸出手要拉他,常周卻試圖把他攙扶起來,兩隻手默契全無地錯過,常周輕聲笑道:「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吧。」

    酒吧區內道隘不容車,常周攙扶著他步行。如此重壓之下,走得舉步維艱,而罪魁禍首還醉兀兀地在他耳邊問:「你是不是帶我走進了潘洛斯階梯?」

    「明明是你把我拖入了勢阱……」常周喘氣質問,「你究竟喝了多少酒?你簡直像發酵的酒麴霉一樣臭。」「酒麴」聞言,腳步頓住,低頭嗅自己的外套。常周四下張望,只看見一家未打烊的咖啡店,將人拖進去,卸貨般傾倒在交椅上,向服務員要了一杯熱水放置在桌上,對俞揚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附近的藥店買抗過敏藥。」又囑咐隨行的保鏢注意安全。

    才走出店外,背後的聲音響起:「你去哪兒?」他一回頭,俞揚站在常青藤冬季里碧綠蓬勃的絲絛下,一頭棕發被歲暮的凜風吹得後仰,緊蹙的眉使前額顯現出往常不見的碎細紋路。常周愣愣地笑,走上前去,伸手捂住他凍紅的耳朵,心裡像漲滿了春江的水,「冷不冷?你怎麼這麼黏人?」

    俞揚不肯放開他的手,一位保鏢主動請纓代勞去買藥。常周見他步伐忽地矯健起來,本以為他酒醒不少,誰知他未走幾步,又轉頭疑惑問:「我的車呢?」常周解釋說車無法開入這裡,要走到停車場。俞揚執拗道:「要開車。」

    常周無奈道:「這裡沒有車,你要開什麼車?」

    俞揚低頭思索,乘常周不備,躬身強行將人背起,煞有介事道:「七香車。欲東則東,欲西則西。」

    常周攀著他的背,掙扎不過,苦笑道:「今天改演《封神演義》了?我看你最需要的是醒酒氈。」

    幾位保鏢自動與兩人隔開距離,常周安心趴在他肩上,俞揚忽而置氣般地說:「我以後不過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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